包围着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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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淀祝福茂密争执忠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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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迅速注满的夜里,看最后的鸟如何仰喉啜饮夜色,野树如何滑向黑暗,与扩散着的记忆缺乏症一同变黑,渐渐进入虚无的边界。
混合肢、舌、筋,成为一个结,如同混沌,如同面前的这条路。
父亲,是爱或苦味的祝福,讽刺仍在继续。
饥饿的眼睛贪婪地吞吃海景,只为一叶美味的帆。海平线把它穿上无限的线。
沼泽咬啮着公路的边缘,它是黑嘴,轻轻哼着:“回家来吧,回家来……”
长满青苔的石堆与任何传统无关,都像石头一样坠入海底,沉淀,但求它们幸运地埋在石堆深处,埋在海的记忆里。
路,花斑斑地刻满车辙纹,发着霉味,以一条正在蜕皮的老蛇的狂跺暴烈绞扭着,又重新钻进树林,芋叶在此地茂密,民间传说在此地开始。
日落是个威胁,当我们沿着沥青路登山,走近房子,而薯藤在发着苔鲜黑臭的路边水沟上争执,百叶窗在闭合,像含羞草闭合眼皮;接着——半透明如纸灯笼,一座一座房子,灯光从肋条透出——路的黑拐角处她有一盏自己的灯。
那儿就是童年,以及童年的告终。
夜把恶臭遗留在木麻黄树下,别墅围起栅篱隔开本地人散步的沙滩——来自不幸岛屿的非法移民,他们羡慕小小水螅也享有工作权利。
萤火时刻,伴着滚水在煤油罐中咚咚作响,她开始回忆当初讲的故事。
她每叶每叶,就是图书库。那芬芳的源,我们难忘的幸福!
她的头崇美庄严。从她声音的沟谷里,黑影一一站起,走路。
她的声音在书架上旅行。她就是灯光,两个分不开的双生子,凝视着,入迷地,合成一个黑影。
太阳把脸膛烧成了赤陶。脸把大阳窑的热度一直带进屋中。
珍惜脸的皱纹犹如蓝的水纹。
此地偷渡入境的螃蟹和软件动物是公民,而树叶拥有绿卡。
推土机颠簸掘出山丘,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工业的尘灰,不得不包容。
像阳光从肌肤退色,像水花在沙滩涸竭,就连爱情的闪电,也没有如雷的结尾,死亡的声音,像凋谢的花,像肉体。
不久——落下的细雨,在沙上缝缀星星。尘土的特性,在脚下变动的忠贞。
蚊呐围着锯齿形的仙人掌钻孔,熔炉烧得夹竹桃的刀叶全部卷刃,一根圆木,涂满了狂乱的符号。一座石屋在台阶上等。白的门廊在烧。
宛如阳光下的烛焰,沙地上的轻烟,朦胧而无影。手掌被纤绳切割,拉这条船拉了四十多年。
锁炼般相接的篱笆把海边空茫的咆哮,和空旷的球场隔开,在灰色的金属光中,一只早到的塘鹅,熄了引擎,在冰冷的粉红海上滑翔。
爱是烧焦的草的味道,是烤焦的桶柄吱嘎叫向铁锈的群岛;爱的诗行里保留着全部节和疤。
等了整个昏晕的下午,热得没法思想,这陆中之海还在等待命名。
而绷紧的地平线从这咸而暗的房里,什么也捉不到。椅子出汗。纸弄皱地板。
一只蜥蜴在墙上喘气,这时:不是女神在解凉鞋,是个姑娘在拍脚上的沙,一手扶着门框。
一个海贝,是从礁上捞的,还是沙滩上卖的,已遗忘。
海贝湿润的粉红色的腭是天使们无声的歌唱。
奇怪可怕的蜿蜒!红色树丛中每株树苗,蛇一般弯曲,它的根淫秽可憎,如一只六指的手,掌心里藏着背披青苔的蟾蜍,名叫“蟾蜍凳”的毒菇,烈性的姜花,血的花瓣。
让它们,在水中,成了自己的一个影像,在阳光下摇晃,晕厥。
行动滋生狂乱。躺着,驾驶着装上肋木的一片椰影,生怕增多自己的脚印。
吹着沙,薄如烟,腻烦了,移动一下它的沙丘。浪潮像孩子似的厌倦了它的城堡。
在冒泡的浮石上,一切事物塑造着同一归宿,直到我们落入包围着一片静寂。
细听,就能听见珊瑚虫在营建,两个海浪击出一片静默。掐开一只海虱,使雷霆爆裂。
咸的绿藤和黄的喇叭花,一个网缓缓移过空无。空无一物:充塞白蛉子头脑的愤怒。
老人的乐趣:早晨,沉思的后撤,想着枯叶,自然的安排。
阳光下,狗粪结了硬壳,发白如珊瑚。我们结束于土,开始于土。
事物不爆炸,它们只衰退,凋萎。
在它粘滞的呼吸背后藏着一个字:“长”——长出菌类,烂,根上长满白斑。
比藤的丛莽、采石场和晒裂的河床更可怕,它的恐怖曾使英雄难移寸步,呆立于看得清的浅处。
它开创虚无。它的黑色情调,每个落日取你生命之血的一个涂片。
虎斑兰花斑斑的,离奇古怪的鬼笔,沿着唯一的路纠缠过客。深深地,比睡眠更深,像是死,太富于衰减,太窒于呼吸。
那个绿酒瓶的福音,被沙塞死了。贴着标签,船的残骸,握紧的漂木苍白而带着钉,如一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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