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春天一同诞生

标签:
筹备梳妆布置蓓蕾丰饶 |
分类: 感情 |



气喘吁吁,忙碌于他们的私心杂念,当人们正奔走。
三月,却在笑着,冒着阵雨,不声不响地筹备着春天。
三月偷偷地乘着夜阑人静,为那娇小的延命菊梳妆,替她熨着圆圆的领巾,又为她镂着黄金的钮扣。
像个怕见人的理发师,跑到葡萄园又跑到果圃,拿着一个粉扑子,扑一层轻粉在杏树梢头。
他一面顺口诌出些小唱,低声地哼着教给那山鸦,一面把钻雪莲撒在草场,把紫罗兰撒在树林脚下。
三月布置些红艳艳的蛇莓在草下,准备你将来去采,又让你将来好遮蔽烈日,把树草像帽子编结起来。
大自然还躺在床上休息;他已经下地了,走进荒园,替玫瑰的蓓蕾整着衣裳,衣口上锁一道绿色绒编。
鹿儿机警地正饮着泉流,他已经踏上泉边的水堇,向铃兰伸出无形的小手;一个个数着枝上的银铃。
然后呢,他的工已经完竣,他掌的时令,也将要移交,他回头对着那四月之门,叫一声:“春天,你可以来了!”
静止着,披着垂死的光华和混浊的鳞,它将目睹自己被雨水分割,被吸满水的风袭击。
是离去的时刻了,严酷而寒冷的时刻,黑夜主宰着的一切时刻。大海咆哮的腰带环绕着海岸。寒星渐渐升起,黑鸟纷纷迁徙。
这就是命运,渴望在它上面航行,渴望在它上面坠落,这里一切都是灾难!
瓦砾的沟壑,一切在你这里坠落,什么痛苦你不挤压,什么波浪不把你淹没?
希望和力气的疯狂交会,在其中连结,在其中绝望。柔情,轻微得如流水如粉末。而语言,几乎刚刚在嘴唇上开始。
不知道怎么能够容纳,在灵魂的土地上,在双臂的交抱里!
最可怕最短促,最起伏最迷醉,最紧张最贪婪。墓地,尽管鸟儿啄着的葡萄串在燃烧。
只期待一颗星,月亮的袖箭,天石一线光,在春天蔓生的,青草世界里,在漫游的慵懒的蜜里,安静等待;等待希望,坚信已经跟暴风雨签定了协议,已经跟愤怒和解,已经打开灵魂,已经听见杀手进门,跟黑夜在谈心。
从浪尖到浪尖你仍然在呼唤在歌唱。站在一艘船的船首,犹如一名水手。
又一个来了,狗吠着这样说。
如果一块石头落下,像夜空出现的拳头,会用杯子接住它:用满满的光,接住游移的黑暗,接住不安的天体。
只想要天上的青春和丰饶的大地的,一次颤动:只想要一次火的冲击,一次降落。
你在歌唱时仍然开花,你在激流中仍然破碎。瓦砾的沟壑啊,痛苦的张开大口的深井。
这是期待的温和的灵魂,这是今天的灵魂,固定犹如月亮的碎片,在可怕的仁慈中窒息、静止。
幽暗的大地,请脱离钥匙:假使能打开,制住天空坚硬的门,便可以证明什么也不是,证明谁也不是,证明未曾存在。
霜雪的眼睛,银灰地哀恸,是苍天所赐,看不见刀,看不见狗,听不见吠声。
在这里,当种籽诞生,并且像嘴唇一样张开,一切又新鲜又不可思议。
这儿有一片叶子,一只耳朵,一声低语,一个念头:正在从新生活,由脚趾到头发充满痛楚,嘴巴在笑:站起来,因为太阳出来了。
是死人,给杀掉了,正在同春天一同诞生。
驿站的风,绿的风,载着虚无和水,熟识灾难,扬起凄凉的皮革,和稀薄物质造成的旗,像救济金;曾经在此栖身,银色的,冰冷的,易碎犹如巨人手中的玻璃剑。
如此微弱的光,如此闪烁不定的火,能怎样安息,抱什么可怜的希望?
在这许多,呵护它惊恐的叹息的力量之间,它滴落的泪,它徒然的沙,包围在咆哮冲击的能量里,像赤身上战场的人,举起苍白的躯体,迟疑的信念,一滴被侵略的战粟的盐。
向什么举起饥饿的斧头?摆脱什么物质,逃避什么光线?
哎,这是期待着的日子的去处,走向匆遽的信札、船只、交易,死亡,安稳而潮湿,自己没有天,它芬芳的行帐,浓密的枝叶,活泼的彩霞,活的呼吸,在哪里呢?
它纤长颤动的光,逶迤如充满睡意的,悲哀苍白的新娘的长裙。
因为阴影和混乱所触及的一切,都向下堕,液状、悬空、没有和平,在空虚中手无寸铁,被死亡征服。
远离一切。是离去的时刻了。被抛弃的人!仿佛曙光里被抛弃的码头,只有颤抖的阴影在手里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