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诗情——简评几个画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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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歌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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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画”本是两个相对独立的艺术形式,前者借用形色呈现美,后者以语言呈现美。但二者又有共同性。一则都是从意象起,先有相后有作。二是都是情趣的意象化或意象的情趣化。情趣与意象相契合融化,诗从此出,画也从此出。正因为这种共同性,才有了“诗配画”、“画配诗”的互动。观画赋诗、读诗作画,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新浪诗写者也常给名画配诗,尽显“诗情画意”之根本。但究竟如何使诗与画相得益彰,恐怕还是个值得探讨与研究的问题。
“画配诗”的创作,大概要经过以下几个过程:
一是“忠”。就是观画、读画,看明白画所表达的意义,包括整体感及细节。忠实于原画,诗才是“配”的,随心所欲作诗,那是没有针对性的,不属于“配诗”范畴。记得前阵网络诗选搞过一次画配诗,画中两个人物,都是女性,却有人愣是将其中一位身材较宽大的人看成了男性,因为故事变味了,主题更是出了轨道,“配”出的诗自然离原作万里。
二是“破”。所有的画作都是画家以自己的视角选取的素材,融入了自身的情感和审美取向。画有画的创作背景及相关故事,有些画并不是表面呈现出的那么简单。特别是一些比较抽象的画,更需打破通常的思维定式,吃透画面的构成与写意,才能进入意韵的内核,才能抓住画的魂。
三是“立”。再创作的过程都不该是造搬硬套原作。给画配诗也是如此。画擅长表现静止的美,却失之音效;而诗则擅长在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上做文章,画面感不一定强烈。给画配诗,不仅仅要表现静止的瞬间,而且需走出画面的限制,完成一连串合理想像,再以诗的语言表意抒情。这是成诗最重要的一步,作品优劣也在此分出伯仲。一个好的画配诗,不仅再现了原画作的美,而且在抒情与议论上更胜原作一筹。
下面以几个画配诗为例,让我们细细地领略诗人们再创作的风采,并从中获取二次审美的快感。
先看一个西方雕刻作品的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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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考拉夫妇立像》 |
画配诗: 《门考拉夫妇立像》
将历史植入书籍
你威严的仪容,在我面前复活
端庄骨子里华贵,显山露水,相得益彰
你用世上最典型的礼遇
镌刻雕琢的神态
你用繁缛细节,填充人的精神
让渐渐凸起的轮廓
布满周身
依偎,把炽热的情感传递
谁曾见,你内心荡漾尼罗河的碧波
双脚,走出同步韵律
仿佛踩准宫廷序曲,众人之上
欢呼雀跃而起
春秋里,自酿朝野
斟满琐碎,用伫立的缄默
面对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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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中国诗人在精神上是丰富的,只要关注到一个细节,就能写出感动人心的佳作。
峰儒的新浪博客里有不少这样的画配诗,我逐一浏览过,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我还是对这个首先进入我视野的作品情有独钟,感觉它是一个比较上乘的作品。
首先,他抓住了两位主人公的身份特征——法老及其王妃,他以简洁大气的笔法,直接抒写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威严、端庄与华贵。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气息,既来自这座雕像,也来自于文化背景的差异。古代埃及,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离东方现代生活很远,作为观者,定会在一种陌生中感受到仰视、尊敬与疏离。峰儒感受到了、表达出了,绝妙的是,他这里的“表达”只是铺垫,真正要表现的东西还在后面。
接下来,他才开始重视细节。他注意到两个明显的却又易被人忽略的细节,然后聚焦它们,完成诗意的构建。而这一步才决定了这首诗的真正品质。
一是两位主人公的“依偎”。在诗人笔下,他们的身份一下子从贵族变成了普通人,这种突然的转换,造成读者在心理预期上的落差,拉近了作品与读者之间的距离。人性的东西总是最能击中人的软肋,最能感动人,也最是诗意的。
二是两位双脚的“同步”。细观雕像,果然两人迈出的都是左脚。如果说上述的“依偎”是情感上的外露,是种“小情调”,那么,这里的“同步”更是具有了人格的魅力。夫唱妇随,不仅仅在感情上,还在于对世事的看法及处理上,这是怎样令人羡慕的境界啊。
此时,我们不知道是该感谢雕刻者,还是感谢诗人,让我们体验到这种人性的美。
结尾处超出画面之外的想像也是合理的,“斟满琐碎,用伫立的缄默/面对世人”,让我们增添了对两位古代西方贵族的理解和同情。
总之,这首诗对于原雕像,是一次比较完美的注脚,应该算是比较成功的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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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看一幅中国画的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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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高处生长。大地寂寥,雪花成为一种方向。
浅薄的空气被透明的角,洞穿在路上。
诵经的牧人是所有雪花的园丁。
雪花们凭空发芽,抽穗,在臆想中长势良好。
我站在风的景致里,
默不作声,像是拐弯处的一支歌谣。
我只是缄默。只是等着牧人在诵经的空隙,
顺手,把我放在水草们轮回的途中。
这幅画也很单纯,但中国画从来都注重人文精神,并不是被动地接收外来的印象,而是熔铸印象于情趣。一幅山水画、人物画,并不是山水、人物这么简单,而是一种心境和气生动的图案。这种艺术特点为想像留白更多,也为“配诗”创作提供了比较宽广的发挥空间。
给这幅画配诗的有不少。上面这个作品一经贴出,就被大多数诗友们喜欢和喝彩。写得干净、漂亮,意境出自画面又高于画面,给人美不胜收之感。
两只高原动物虽占据了画面的主要部分,而诗作却只字没有提它们。诗人完全是在写意了。他写到了“风”,写到了“雪花”,写到了“浅薄的空气”,写到了“牧人”……这些都没有在画面里出现,却无一不与那两只高原动物有关,合理的想像使诗的意境更丰盈,更具动感和质感。
“雪花们凭空发芽,抽穗,在臆想中长势良好”——比喻出奇,极具语言的张力。
最妙的是,他写到了“我”,更是出离画面,却又入得画意。我“默不作声”,配合着高原的寂寥。既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出世”与“入世”的最佳状态。
当然,这首诗入了众多人的眼,一定有它各方面的魅力。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画配诗2:
我不说今生
作者:
雪花从经文里落下来,成为青草的前身
枯掉的秋天,正通过一条幽邃的巷子抵达通灵
风这个掮客,只负责运送悲伤的往事
苍茫在这里修行,菩提若隐若现
我隐在牛的背影里,看云朵漂浮,草生草枯
任咀嚼的声音,把冰雪上的生命歌颂
过不了多久,我会把牛儿从苦海度向彼岸
留下三叠印月,与未来联袂澄明
谷冰这首诗也是参与活动后贴出来的。他本就是个比较活跃的人,生性乐观大方,重感情,善思考,爱憎分明。这么幅画定是引起了他的创作冲动,写出的这首诗,在他的诗作中也可以说是精品了。
刚刚说到,中国画比较注重精神上的表现,而中文诗也是如此,比较注重情感的抒发和精神世界的探索。谷冰同样发挥了这方面的特性,给画配诗,可能直接跳出画面,寻找精神世界的契合点。这首诗写得很“精神性”,在写意的状态下,还原并超越了画面的意境。
他“破”题了。从画面打到画面之外,充分发挥了想象力。我不知道他写到“雪花”和“经文”是不是受到上面那个作品的影响。但它们一定是属于高原的,所以是合理的,而且在表达上也是另辟蹊径的,所以是值得称道的。后面的修行等等也都在画面之外,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他“立”意了。“雪花从经文里落下来”,具象与抽象交错,动感十足,想像大胆,寓指了雪花的神圣、洁净和安详。而这也是画面所呈现的基调。能以这么一句话就达到与画面在意境上的契合,可以说是个妙笔。而雪花是“青草的前身”,在季候上是更是合理的,这么写也为下文铺设了台阶。
他说到“悲伤”,视角就与上面那个作品不一样了。上面那个作品比较冷静,不悲不喜,而谷冰看穿了前尘往事的“悲伤”,让风将它们带来,又带走。“这里”显得苍茫,成为修行的最佳场所。
“我”已然“出世”——“隐在牛的背影里”,忘记悲喜。修行之后,今生已过,温暖将至。笔调变得积极乐观,还原了诗人的性格本性。
总之这首诗是他作品里我比较喜欢的一首。诗作的成功,大概也得归功于画吧。当然,谷冰在诗歌创作方面的修为也正日趋成熟,这是好多诗友都关注到的,也是令人欣喜的。我们期待看到他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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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三个例子在表意抒情方面都做得比较好,既是对原画的意韵再现,又是一次意境的延伸,是一次再创作。
画有画的静态感,诗有诗的律动。以诗写画,不能停留在对画面的简单描述(也描述不尽)。为画配诗,最基本的是看懂画,然后揭示内在的奥秘,最终以诗的语言完成意境的构建,重现美,再造美。为画配诗,一定是“诗”的,而不是再仅仅是“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