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雪的耳朵
(2017-03-28 11:15:52)
音乐,雪的耳朵
音乐是孤独的,是条通往幽深峡谷的钢丝,踩在上面,便是一个人的水底天心。岸上之人是否听到,那是机缘。所以那个采樵的子期一生都在等一艘船,一个人。而那个独坐船舱,于自己心灵峡谷舀水自饮的风流才子伯牙,面对包巾蓝衫,荣辱不惊的子期,终于一步步褪下世俗的外衣,与之对坐,爱重起来。没有短褐长襦,只有滴落杯中的热泪。这样的夜晚,立身庙廊的哽咽与赍志林泉的沧桑均化作杯中浊酒,一饮而尽。
子期没有爽信,让自己的孤坟静默于伯牙归乡的途中;伯牙没有爽约,冢前绝弦,面对嘻嘻者,毅然发出“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的感慨。这样的决绝几人能懂,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这是一个由音乐俯身的故事,足够高冷,即便熟烂于心,再回首依旧泪湿前襟。也只有丝桐方如此,她是雪的耳朵,无半点杂质。
穿过时间的巨手,两千年后的曹雪芹亦深谙此道。“有凤来仪”非空穴来风,宝玉的杜撰;也非给元妃预备的寝宫,它真正的主人是潇湘妃子。凤为百鸟之王,“非竹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黛玉嘴巧,声音诗文皆天籁。曹侯把牡丹给了宝钗,艳冠群芳,百花之王;以凤喻黛玉,一只神鸟,栖息于曹侯构建的这座大观园的精神良木上。她的眼泪便是伯牙摔碎的那把伏曦氏所琢的稀世瑶琴,不是知音不于弹,这是曹侯要说的。不要怀疑这本书的博大,曹侯往往把一枚古老的月亮沉于水底,又浮于自己的笔端。
音乐本身是抽象的,内心情感的加冕。它无形,表达的只是流动的意象。高山也好,流水也罢,都是一个人的崖岸。无墨之画,无字之书,是心到耳,耳又到心的距离。眼睛可以蒙住,这样的失明让心更清。她是心灵激落的冰块,靠自身之火,柔化成水,再拉丝成线。亦是孤单黑夜一个人的心灵桑梓。她并不太收容故事,于故事短暂的魅力,更倾向于自身器官直接感应。她是平静的,平静成一枚叶片;也是震撼的,把整座花园拉入高空又送回春天,可以反复使用和聆听。
她无法触摸,离我们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爱而无法入怀。她是最早的声音,思维的雏形传播。当人们想向这个世界表达时,便有了她的起伏。不仅早于语言,还早于眼睛。她纯粹,生活在自己的伊甸园里。所以神叮嘱亚当万不可吃那棵善恶之树的果实,眼睛的明亮会让自己的内心和这个世界变得复杂。她是樵牧之人的宁静之恋,也是拉纤者的浑厚之吼,属最早的艺术形式,从低微朴素处生发;也是劳动者的心灵盲杖,情感自白,交汇天地,优美辐射。
她是决绝的也是宽泛的,从深山折竹抚笛的郊野之人到金色大厅的演奏者,一直至落雪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是一种抚慰。
《you raise me up》曾被无数人翻唱,不同语言版本,从爱尔兰女子美声组合到荷兰好声音冠军马丁赫街头演唱版都予以了绝美的诠释。从空灵忧伤的开幕到碧浪扬起,碎落听者心头,情感的排铺层层而过。人类很简单,热泪之处无非是《你鼓舞了我》。所以在落寞的街头,人们丢下硬币时,施舍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正像歌词所唱,爱的力量是伟大恒定的。
英子曾说,初到日本留学,曾于地铁口无意中听到《Yesterday Once More》,当时就蒙了。那时她长发如水,有着让无数人惊艳的清秀,从一个国度来至另一个国度。于匆忙的脚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听到,便被击倒。环顾四周找寻着声音来源,顾不得上课,顾不得囊中羞涩,冲上去,花了3000日元买了那张CD。她生在京剧之家,并不知晓那是经典。如今很多年过去了,依旧会一遍遍倾听,地铁站的一幕也会《昨日重现》。一首音乐让其超越了种族、国界、肤色、时间、自我,这就是魅力。她老了,那首歌却依旧年轻。原唱卡伦因这朵玫瑰也在1983年,32岁时,忧伤地凋落在自己的瓶中,而声音却永恒留下。
《Smell of Roses》是台湾艺人陈升的老歌《把悲伤留给自己》的英译改编。蔡琴翻唱过,瑞典著名歌手索菲娅·格林把它推向了极致,带来完全不同的听觉感受。珍珠落于杯中,水晶般的开场,加之月色般的嗓音,深情饱满细腻的演绎,让整个世界轻柔起来。岁月是只天鹅,优美的颈项旋转于时光之镜,很多人听它仅仅只是为了洗耳。
曾把安地斯排箫《At Night I Think Of You》传给一位山中友人。她于安静的夜晚,一盏灯,一遍遍聆听,且于忧伤的旋律中伏案写下清水小笺。那些来自异域,空灵之帮的原始神音,适合每个人的想象。一声鹰啼注定了她的高空之美。有些人是来自天界的,隐没在浮光背后,于自己的殿堂风恬浪静,美到令人敬爱。
《寂色》也好,单一纯净。这样的小提琴适合对着黑夜、湖面、远山,更遥远的地方。悠扬而起时,便是落泪掏空之时。言语有时真的很多余。
与音乐还想说点什么,但确实不懂,只能听听,也只能听听。并感谢这世界珍贵的给予!音乐,雪的耳朵,落下,便在你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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