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回湘记

伊通沩江

年后家中有事又回了一次宁乡，每一次回老家，都会有感想。短短几天，大量的时空转换身份转换。不变的是老家的天气，生活条件好了，冬天比小时候好受多了，但总是小雨，只有几度的温度，让一切都湿冷湿冷，屋里也阴暗。当然天气这东西有时没有绝对的好坏，适应即好，北方人感觉南方太潮湿，南方人又可能嫌北方太干燥。

不变还有那些湘山湘水，沩江还在那里，岳麓山还在那里，湘江还在那里。千万年默黙无语，千万年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又千万年让多少游子和乡人梦魂牵绕。山水未改人已改，几十年下来，熟悉的人都变了，自己也变了。出租司机知道我的情况后都会说一句“少小离家老大回”，刚十八岁离开湖南，一去三十四年，我曾感叹自己“风雨沧桑了眉眼，冰雪染白了发鬓。”这次回来我已五十二周岁，怎能不变？别人也变了，长辈去世的越来越多，同辈的老俵和亲戚们，表哥表姐还有堂兄都五十多或快六十，这些儿时的亲戚现在几乎都是进入老态，家里儿孙在堂。比我小的也差不多四十岁以上了，大家见面一说小时候的那些事，都是满脸快乐和温馨，虽然有些几十年没见，但这份亲近却已扎根。现在农村条件好多了，他们或自己打拚去了城市，或送子女读书后子女们留在了城市，自己在老家，靠多年的辛勤努力，为他们自己收获了收入和自信，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满足。我为他们高兴。对他们而言，我是读书留在了外地，几十年很少回家，普通职工上班挣工资，能力有限，一点都帮不了他们，他们也从不张口麻烦我。倒是我在老家找他们，他们都会全力帮我。有什么事情，大家很齐心很团结，让我感动。每回一次老家，我都会重新反省自己的人生，我是谁？我在哪？我有用吗？我承认我的渺小和平凡，但我不愿意承认失败，人生几十年，路都是自己走的，我是认真的，也尽力了，也就无怨无悔。

让我感动的还有高中文科班的那些同学，毕业几十年了我从未参与他们的仼何活动，许多同学的面孔都已模糊甚至忘记，但他们许多同学还记着我，我家有事都会热心过来帮忙。我疏于参与和沟通，源于我个性的内向拘谨和冷漠，并不是不喜欢这个班，恰恰相反，在以前我写的文字里我说过历经铺初三和夏铎铺十二高中是我最快乐也最有收获的四年。美丽的山村校园，淳朴友爱的同学和亲切负责的老师，如春风般疗愈和抚慰着我的身心，是我终生的财富，我永远感激他们。想到这些，眼前浮现那些人和事，我会感动，我会流泪，会有辜负和欠疚，但是拿不出行动和改变。一切照旧。我已不适应老家的一切，或者说老家已没有我的位置。我不会刻意留久一些多一些聚会，甚至不愿意多留下来陪最近的亲人。我会尽快回到长春，回到上班下班和在家的日常，生活非常简单甚至枯燥单调，但我宁愿在此守住一隅心的安静。逝者如斯，昼夜不舍，我宁愿在这样的时光里消磨老去。

变化的还有这几十年经济的发展，城乡生活条件改善很多，宁乡扩大了很多，城市建设和管理也规范了很多，感觉上有点像长沙的小城区。宁乡早已不是小时侯印象中的两三条街，乱轰轰一个汽车站的时代。现在我从长沙机场坐机场大巴35元到长沙汽车西站，然后坐809路公交车10元就可以去宁乡，一路上城市化日新月异。这几十年可谓沧海桑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出生的双江囗是原来繁忙的沩江河运码头，周围平原沃野、湖网密布，集市兴盛、人员聚集，现在却早已河运消失，小镇衰落，破败萧条，早已不如儿时的兴盛。双江囗成了宁乡发展最慢的地区，倒是原来交通不便的丘陵区，这些年大力发展，公路纵横、集镇云起。城市兴衰变幻，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经济大潮滚滚而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站在新时代，会有越来越多的沧桑和无奈，感叹自己还没有能够站立潮头，转眼却被浪头打下。时不我待，机不重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活跃于时代，他们精力充沛、视野开阔，雄心勃勃，未来是他们的。下一次回湘又待何时？一切又将怎样的变化？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