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懂 无 声

   无声是空间的静寂。有一对母子，相隔百里，拿着电话，却无法述说，双方都只是为了倾听这静寂的无声。面对这样的母子通话图，我们能否懂得电话中无声的情感和无声的期待？

   儿子是位先天性聋哑青年，从小母亲就鼓励他学舞蹈，参加省残疾人艺术团后，在全国残疾人文艺汇演中得过金奖，是省残疾人艺术团舞蹈队的男队队长。父亲去世后，母亲又得了恶性肿瘤，每次外出演出，母亲总是再三嘱咐，注意安全，注意身体。看着母亲牵挂的表情，每次告别都是步履沉重。因为母亲不识字，没法发短信，于是，在外面想母亲了，就打电话回家。儿子知道，母亲接到了这个无声电话，会觉得自已是平安的，她会感到安慰；儿子拿着听筒，感觉到了母亲温暖的呼吸，他的心会平静下来。这是母与子的心灵约会，也是母与子的爱心感应。这种无声的交流让儿子浸染了母爱，满足于对母爱的精神需求中。

    这对母子，出于无奈，只能在无声中交流牵挂，表达念想。实际上，他们跨入了一种高等级的情感沟通和情感体验。在健康人群中，很多让人刻骨铭心的母爱，也是在无声之中完成的。有朋友告诉我，他22岁时，在插队三年，从内蒙古草原探亲回家，满身风尘，一脸疲惫。有一天晚上，闭着眼睡不着，感觉母亲走到床边，附身在我额头吻了下来，我装着熟睡，没有作出任何反映，母亲站了一会，默默走开了。这无声的吻，让他青春的心灵获得了一次母爱的潜流而变得滋润。他把这个吻深深地埋入心底，成为他一生深爱母亲的动力之一。还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他与父亲有长久的隔阂，多年后，与7旬高龄的父亲去祭扫奶奶的墓，点香后，父亲突然无声地在墓前跪了下来，他瞬间感动异常。70岁老人的双膝下跪，表达着父亲一生对母亲的挚爱。从此，这位朋友对父亲有了儿子的亲近和关切。无论是残疾人还是健康人，他们无声的情感宣泄，让人能感悟人性中这些高尚情感的可贵。

    我们愿意在这样的无声电话前，为他们母子祈祷，也愿意他们的无声交流能洗涤我们的心灵。但是，也有很多人，他们不想停下来，听一听这对母子的叙说，他们不想去懂得这无声的叙说中表达了什么。他们步履匆匆，为着利益奔忙，他们思维和情感的全部都为着利益展开。于是，当他们认为，亲情有碍于利益获取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把亲情隔断，把亲人除掉。前不久，就有这样一个儿子，为了要父母把一套房子给他抵押贷款，遭拒绝后，毫不手软地把父母全杀了。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一身斯文、戴着眼镜的儿子出现在法庭时，满不在乎，毫无悔意，似乎是一个旁观者。他的心魂已经完全被物化了，象铁石一样坚硬，没有一块柔软之处。人们在为这对知识分子夫妻唏嘘未停的时候，不远的地方，又传来一位母亲跪地相求，仍遭儿子残杀的消息，与这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位母亲有四个儿子，却遭饿死的不幸新闻。

    无法知道这几位惨遭儿子杀害的母亲，在儿子举刀前的心境，我想一定有惊讶、愤恨和恐惧；也很难了解这些儿子在举刀时的思绪，但一定会有讨厌、怒气和决然。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可怜的母亲和可悲的儿子在生命消亡前，他们的心灵都遭受了巨大的伤痛和损害，他们不仅是肉体生命的失败者，更是心灵毁灭的领受者。这种巨大的痛苦，与在无声交流中获得亲情爱意的精神享受相比，该作怎样的评说？曾经可爱无比的儿子，制造了伤痛和毁灭。

   人，不管处于怎样的境地，想追求怎样的生活，总不能跨越人性的底线，总要能不断丰富心灵的感知能力，总要不断达到人生的精神高度。这样，当你无法发声时，可以用无声表达心中的情感；在你发声无碍时，你更可以在相互无声的交流中，感受精神的高贵和心灵的愉悦。

    如果每个人都能在残疾青年与他母亲无声的通话中，静静地等待，并在这静穆的等待中表现出心的景仰，那么，我相信，有了这样一次内心的庄重仪式，无论是谁，当面对自已苍老的母亲时，一定会坚守自己的爱意和孝顺，一定不会让物欲迷乱至举起那把闪亮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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