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日
你的光泽点亮了旷野  
群山清晰地隆起了脊背  
村庄与村庄之间变得明朗而通透  
行人和马车  在炊烟里成为了
大地真正的语言  

这是冬日  这是个朴实的冬日  
我在清晨的松嫩平原上静静地与大地的洁白交谈  
这是冬日  这是个超凡的冬日  
头顶的蓝天广博而高远  脚下的土地坚实而淳厚  
身边的事物平凡而真情  朴实且自然  

这是冬日  这是个祥和的冬日  
我怀揣人间真正的纯洁在雪地上畅游  
冰冻的河蜿蜒着我的视线  
我与季节所创造的雕塑一起眯着双眼
静静渴望水流起来的那天  
让广袤的平原到处都写满 久藏一冬的宣言  

听风   我坐在山上

坐在山上  坐在一些往事里
目光穿过树的叶子 我便望见了云  
还有那些如云般飘逝的日子
在闭眼凝思的那刻  沙沙作响的叶子
翻开了心的扉页  
浓浓淡淡的不是字 是一些旧日疤痕

其实  在记忆的歌声里
云是天上的树  树本是山上的云

听风  我坐在山上
经历的那些点点滴滴的事物
是我贫寒的血所喂养的真情
我在用低微的品位和廉价的光阴
护理着一段受伤的记忆
而我此时的痛却被村庄的道路劈开
一半病成了山上的草  一半是乡音锤打的胸膛
那种缠绵悱恻的割痛啊  是泪水深处藏着的我
对乳名的深深眷恋  
对亲情的恋恋不舍


回  想

不可否认   我曾是一个莽撞的乡村少年
田野有多少荆棘我的脚上就有多少伤
那不停的乡野的风吹开了我曾经的梦想
笔墨纸砚都是我用庄稼秸秆制成
在精神疲惫与贫瘠的时刻
我总要打开这座粮仓

而我所注目的一幅画廊
是童年的姐妹被风吹扬的那件棉布印花衣裳
秋风的寒意挂在了她们稚嫩的脸上
她们光手在田野捡粮
空旷的景象至今令我的眼中布满忧伤

而我所怀揣的一种期望
是沾满老茧的手谱出镰刀的歌唱
遇痛苦而不屈的身板闪现着祖先的灵光
让付出含满痛苦之后的幸福
让我记住贫穷着的书声琅琅

如今   重返归途的风景都已退场
那叮咛的话语早已溶入了炊烟的绵长
曾经写满不屈的身板化作了静静的山岗
当无助的思念成了缺边的月亮
我只能用记忆的泉水把心灵洗亮
那情感的纯洁可是一场风雨的前方
在夜里凄凉   在清晨又把昨夜事物涤荡

在冬天深处

在冬天深处  请把温暖捧出
雪花一片一片从天外飞来
让我们把儿孙留住

在冬天深处
山村被希望所温暖
山村就有了灿烂的日出

在冬天深处 那些萤火般的思想
一闪一闪比雪花更美更亮
象五谷顶端的穗粒发现了
冻土里埋着的珍珠
在我们抬眼之际
春风即将复苏

完    整
人怎样活才算完整的一生
细数起来 人和叶子没有什么两样
青时灿烂 黄时飘落飞扬  之后
便扑入了来年的土壤

日子也一样  有朝有暮
而我想  一个人的完整
就是从生到死的过程

一片叶子落下  一群叶子落下
那是飘零  而人的飘零
不是因为一阵风 而是一口气  
或者是 一场梦

一路走来  一路缺憾
其实  一个人一生真正的完整
是由内心真正的支离破碎
拼接而成


母   亲  

也曾是一枝玫瑰花  
当十八岁的田野金黄起来的时候  
稻谷在贫寒里  
升腾出虔诚的祈望  

之后  你便走进另一种生命  
用身躯温暖我  用乳汁喂养我  
心疼的时候  你用慈爱编织成纱布  
把你心底最最的痛
用生命熬成苦药来包扎我的伤口  
让我在黑夜里透过你的眼睛  
看见崭新的黎明  

如今  在我永远也放不下的记忆里  
我发现了天空的博大与土地的宽广  
这是我一生的无奈  
这是我一生都无法的报答
是你  在用心跳  
弹奏着我的生命

故乡的舞

乡情已把我的手握住
让我在炊烟深处
毫无保留地把心跳捧出
还是这些经年的布谷
锁住了我迈动的脚步
那动人的音调在三月春风里
却将我四月的泪流出

房前屋后的果树上的花 亦如我的姐妹   
她们小鸟一样飞舞
海水已不是她们的眼泪
金子的失落不会使她们痛哭
姐妹们  你们这些土里的珍珠   
请在原野植起大树把鹰眼挡住   
然后同我尽情歌舞

秋天深处  

一片片枯黄的草  一枚枚落下的叶  
萧瑟与寒冷成为了生命的又一季转折  
花与流水  在自己的歌声里  
终于承认了各自的蹉跎  

成熟的颜色   重重的包裹  
是谁的汗衫上打起的皱褶  
勤劳与苦难总能如期相约  
额头纹路的深处  
不知藏着谁的一点点快乐  

阳光已不再抚摸那些白云  
静静的   许多飘浮的事物  
都化作了衰草和衰草根部的苦涩  
真正的脊梁  不仅是清晰的远山  
还有那些青青黄黄的岁月  
和被最底层的渴望压得曲曲弯弯的夜  

醒过来的微笑  瞳孔里始终印着残缺  
眼窝深了  秋天也深了  
乌鸦和喜鹊唱起了自己的歌  
老鼠也在深挖着它们的洞穴  

秋真的很真切  捧着苦也捧着乐  
秋也真的很悲切  就象归雁的翅膀   
总怕被又一次摧折

故   土

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这里是我一生的房子和粮食
这里是我永远的痛苦和幸福
房子是用这片土地上的土筑起
祖先粗糙而伟大的双手
使泥土学会了站立

粮食是我们的血汗与土地
共同凝成的珍珠
在痛苦中我们缅怀月的光芒
在幸福的时刻   
我们的身影 从往事里走出
漂泊成我们最惨的孤独

时光的镜子背后  我们的回顾
其实就是心中的大树
我们终究要从一片云  飘成一片叶子
落下时才能真正把它的根
紧紧抱住

闲叙故乡

山在东北   村子在西南
一条三里长的路将它们相连 到现在   
我在两者之间 已经来往了四十多年
春天的花在我一回头的那刻灿烂开放
冬天的东北风在我一眨眼的那刻
就消失在了山的背后

村子里尽是我熟悉的人 山上布满一塚一塚的坟茔
那里躺着的人也曾经走过这条路
在他们不再历雨经风 在故乡的山中享着清闲
三月和风将一年一度地 吹绽他们头顶的鲜花
给他们送去灿烂的梦
梦里满是人间真诚

古人所说的择水而居
也给了家乡指点
门前的河水灌溉着一季又一季稻谷
牛羊在前些年一群又一群布满河滩
但今天  它们已被庄稼的根须占据
水日渐消瘦的年头
我们眼中也失去了泪水
就像那条河一样 弯弯又干干

我所能忆起的和现在能看见的
也只有那几丝红柳啦  抚一抚它们的身躯
我便又能春风一般  回到我的童年
那些曾经幼稚的脸
经过时光的尽染 也已须发皆然
但从他们望着我的眼神里 我依然
会感到一股甘甜 心底的往事  依旧会
酸酸甜甜  而且五彩斑斓

秋天的种子

此刻  种子们被归为一堆
在挤压中囤积如山
那些松散在秸秆上的高高在上的日子
那些随风轻轻摇摆的日子
如今统统远去
阳光透过庄稼叶子向它们讲述的故事
早已被季节收回
土地供给它们的水分与给养
都已成为饱满的收获

从青嫩走向成熟 它们穿着的各色衣着
随着季节的更替 将被一一脱落
米的光洁将映亮即将来临的岁月
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
等候自己的脱胎换骨 等候最后的涅槃

在口袋里  或场院中  或粮仓粮囤里
阳光的日子已不再君临
那些被农人伺候和守护的日子不再君临
它们将集体投胎并历新生
经过人的肠胃
回归大地 回到子孙的根络


沉默的土  

其实  我是在草根之下  
不  是在所有的根系之中  
也在所有的根须之下  

落叶  灰烬  腐朽  
本初一辙  
爱与恨  都发自  
内心深处  

尘埃落下  抹杀了我的面颊  
骨子里的美丽无须歌声  
汇聚在一起  
便有了宽广与博大

沉默是金  也终须浪底淘洗  
记住前身  
却不向往事探津  
一颗颗  一粒粒地凝集

在静静支撑中  
我高兴这一曲低沉  
将扶正根须的脚踝  
在所有生命的仰眺里  我相信  
最终的居所  皆归这里


我和我的故乡

你熟悉我的一切
就像阳光熟悉树木的叶脉  大地知道庄稼的根须
我的一举手  一投足  以及我的背影
就像十五的月光映在你的窗上
就像乡亲们每天洗脸  每天都看见门前的树
我与你丝丝在心  历历在目

我是你塘中的鱼  屋上的瓦
我是你地里的稻穗  盆中的花
我是你山上的石头  河边的草
或者  你的露水  你的霜
或者  你的往事
和炊烟

此生啊  我注定要成为
你的一点一滴  或者支言片语
哪怕是你飘在风中的一小粒尘沙
或者你的一声喘息   
你的一声咳嗽

我知道  我这一生
绝对与你相牵相关
我原本就是你园中的花
秋来时  我更如一片叶子飘落
归于你的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