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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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岚青人生战胜杂谈 |
呲嚓嚓,幕落。他从舞台走下,嘴里还默念刚才的台词。
好累的一场戏!他想。
踱着已有些虚浮的步,他走入更衣室。
脱了戏服,坐下来,他把双肘撑在膝上面,头痛苦地枕下去。
他奋力地摇晃,却不能把那些往复出现的台词从思绪甩出。
他不想继续演一个在崩溃边缘挣扎、徘徊的人,可这是他的宿命,有几幕,不是别人能替他的。他总要在心里无数遍默念剧本的结尾,才可以战战兢兢地登上舞台。
闭上眼,全身不住抽搐,他想从戏中逃出去。
这个房间只有他,从未进来过别人。坐在这里,他可以忘掉剧本,只知道打开门的外面是个舞台,上面有众人在背词。那些纷乱的言语,尽是一个声调。
这到底是怎么一出戏?
不由地,他想到舞台的样子。
小小的舞台上,布景是猩红色,三面都是刺眼的光,绚烂却危险,让他不敢稍微靠近舞台的边缘;上面的人们形形色色,来了又走,每一幕都不同。
舞台上,他演的是一个弱小角色,偶尔反抗,却那么无力、荒唐。时常戏入悲情,痛苦地跪在地上。
每次,幕间他都是这样逃向更衣室,他总是很期待这独处的时间,这扇小门后的世界。
因为每次,他走入更衣室,锁好门,脱了戏服坐下来,就会看到戏外的自己。
那时,他发现他在另一场景。
那是一个很大的舞台,从来看不到两侧延展的边缘。布景是青色的,生命的青。三面有着柔和、平静的光影,所有的戏在同时上演,自己也在所有的幕里。他再非扮演弱者的戏子,而是可以随时换幕的导演。曾经舞台上来了又走的人们全都重新站在他眼前,轮廓清晰地、朦胧地闪烁,时浓时淡,却不消失。情节很简单,他们就那样慈祥、温和地看他,笑着,熏风摇曳笑声荡出很远、很远;曾经剧本里的悲情被再次翻开,只是,这页黑寒在无边无际的和煦与温暖里瞬间熔融,他们,每个人,都眼带笑意地看它消没。
叮!叮!叮!叮!
刺耳的铃响起,他慌张地睁开眼,看到更衣室上的红灯一亮、一灭,好像怒涛中忽闪的红日,撒下血色余晖后才肯沉入海底。
下一幕了。
又演什么呢?
站起身,穿上戏服,他走向锁了的门。至少现在他不怕什么的,他不想躲起来。
下一幕间我还回来,一定。他想。
嚯,又是好一个猩红的布景。
灯光打上来前,他站在舞台上,心里把背下的词最后一遍默念:
“是,我自己怕我,这一切怕我。”
呲嚓嚓,幕起。
(201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