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心情不佳，我要跟老朋友说说话。

刚拿起听筒，未及拨号，我知道已经接通了。

我：“喂，你还好吗？我最近不太好。”

沉默。

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为什么，每次我看到你被人无视、曲解，却无能为力！”

他：“你确定那是我么？”

沉默。

说实话我不确定。

我：“可我本以为那是你。”

 

我俩认识很久了，大概是从我记事起，家人就不断跟我提他的名字。但那时的他，陌生而遥远。

后来，有一天我在长久的静默中，霎时望到一缕霞光跳动，我知道，他来找我了。

还记得那时他不怎么跟我说话，只是一同静默。

 

我：“好吧，就算那些都不是你。你听说这些，不愤怒吗？”

他：“为什么要愤怒。你看到的不是我。”

 

他从来都是这样，充满了神秘色彩。尽管很少跟我接触，更少出现在我眼前，但就是让我不能自已地把他看作至交。

他人际关系很好，我敢说，你们大概都认识他。他对朋友总是都很好，但仅是那些真心待他的；凡是想要利用他的，绝不。

因此他很有影响力，很多的人都希望借他的名号打动旁人。

 

我：“你知道这些吗？你知道很多人在利用你吗！为什么你不出来管一管！你怕了吗！”

沉默。

他：“哈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管？你觉得如果我管了，我还依旧是我吗？

怕？的确怕。但，是他们怕。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认识我的。”

他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初次相识吗？”

“当然，我记得。那时我在静默。”

他：“对。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

我：“那你为什么不……”

他：“因为我还没有决定，直到你的那次静默。我总是这样看着人们，期待他们的静默，因为直到那时，我才可以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跟他做朋友。”

“那他们呢？”

他：“那些自以为认识我的人？哼，他们从未静默，从未。其实该恨他们的人是你，不是我。因为他们一直觉得你在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他：“人性就是这样，总有丑陋。难道所谓不装就是尽情释放丑陋吗？你为了护我，才始终有底线、有克制，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骂你、骂我吧！你又何必去和他们计较？”

“他们看不起你！我怎么可能容忍。”

 

他：“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最可笑就在于此。平日不真心待我，只顾念他们自己，而需要利用我的时候却把我奉为信仰，很是自得。可惜。”

可惜什么？

他没告诉我，他也不可能告诉我。说了半天，忘了讲他的名字。他，姓“期许”，名“美好”，字“难老之泉”。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个圈。

我们都站在这圈里，却不自知。然后，看着在圈里的他人，洋洋自得。

一场生命，如果赶得上一场繁华，是一种幸运。即使赶不上，独自绚出一段华美，也是一种幸福。

初时，我们都是计划好了，要奔赴这种幸运与幸福的。无奈，被半路从天而降的一个圈罩住，于是再大的动力也只是沿着边缘兜圈，原地止步，睁大双眼却看不到人生之约已从近前飘远。

他告诉过我：

“你还想不想赴约？”

“如果你不甘于沉沦，那就冲出那个圈！”

“别跟我说太难。你有冲出来的办法。你一定有。”

“不要管别人，他们害怕冲出来，因为怕从此就要孤独终生。让他们尽管原地兜圈好了。”

“想想当时，你怎么认识我的？”

“用静默！”

用静默！我要打破这个圈。

 

这几天我是真的过得不太好。我的老朋友，你明白吗？我看到你被无知的人愚弄、践踏，是多么心痛的一件事。

我恨不得停下来，不走了，也要替你报仇的。

还好你告诉我，那不是你。

还好你告诉我，他们依旧在圈里，再不可能走得更远。

有人说：“你知道这些吗？你知道他们讨厌你吗？为什么你不恨他们了？还是你怕了？”

于是我说：“哈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恨？我为什么要恨？他们只是不了解我罢了。

怕？的确怕。但，是他们怕。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认识我的。”

 

我还记得你说：“咱俩可是一条战线上的。”这是我最大的勇气。

我还记得你说：“我们之间有着千古之约，要在一处纯净的泉水旁相会。”这是我毕生的追奉。

这么说，还是得去找你，你肯定在这条静默的路上等我，是吧。

一朝一夕的寂寥背后，就是你，对吗。

 

这几天什么时候才过得去？

老朋友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久未拨号，听着话筒里传出刺耳“嘟”声，我警觉地放下听筒，已然知道，哪些才是我要守护的、什么才是我要追逐的。

老朋友？老朋友！

明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