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克洛夫斯基理论——诗学语言
(2012-02-24 14:2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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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形式主义杂谈 |
分类: 美学散步 |
什克洛夫斯基(1893—1984)苏联作家、文艺理论家。他写的《作为程序的艺术》和《关于散文理论》是俄国形式主义的代表作。他的理论精彩纷呈,有很强的魅力。
什克洛夫斯把语言分为诗学语言——建构语言;散文语言——通常的语言。通常的语言,就是人在实际交流和沟通中使用的语言,这样的语言由于反复的运用,同样和感觉事物一样,变成僵死的习惯的自动的言辞,人在使用如此语言的时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语言死在人的口中,语言再也不是人口中开出的花朵。语言陷入自动化的日常交流和沟通的泥淖,腐蚀语言的诗性魅力。诗学语言是诗人建构的语言和散文语言即人自动性机械使用的交流沟通的语言有本质的区别。诗学语言必须破坏散文语言的自动性机械性才能是诗的形象产生最强烈的印象,使石头成为石头。
不论是在发音和词汇结构上,还是在词的搭配性质上,及在由词所组成的意义构造性质上,我们到处都可以发现艺术的特征:可以看出它是从感觉的自动性中引出并有意地创建起来的,也可以看出,其中的形象的幻想是创作者的目的,它是“艺术地”被创造出来,所以感觉被阻挡而达到自己力量的最大高度和最大延时性,并且事物不是在其空洞性上被感知到,而是应当说,是自己的连续性上被感知到。
可见诗歌语言是奇奇怪怪、不同凡响的词汇和不同凡响的词的措置,是被阻挠的变形的语言。这就是对散文语言的反常化。这种对散文语言的反常化运用,会使普通语言在诗歌里变得分外注目,变得异乎寻常的突出,令人惊异,令人振奋。如此这般构建的诗歌语言就是反语言运用的自动化或破会语言运用的自动化,出人意料,使人回到体验语言新颖奇特的原初经验中去。如此的原初体验自然增加了感知的难度和延时。使人产生惊异,从日常生活中跃出。理解如此奇特的新颖的反常语言,从而使人不由自主地进入到对语言的深度体验中去,激发了人强烈的审美兴趣。布洛的“它像是某种片刻之间涌现出来的新的激流;或者有如强烈的亮光一闪而过,照得那些本来也许是最平常最熟悉的物体在人们脸眼前变得光耀夺目。”是对反常化语言效果的诗意描述,用我国诗人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言尽之。曹雪芹《红楼梦》中香菱学诗的体验能给什克洛夫斯的反常化理论提供一个非常完美的中国证据。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黛玉笑道:“共记得多少首?”香菱笑道:“凡红圈选的我尽读了。”黛玉道:“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香菱笑道:“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黛玉笑道:“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你且说来我听。”香菱笑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这话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从何处见得?”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象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象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什克洛夫斯的反常化就是香菱这里悟出的诗的语言有似乎无理的,也就是诗歌语言突破了日常语言的约定俗成的用法,自然给人的感觉是不近情理,正是如此的不近情理,才是人从日常对语言的麻木使用惊醒,进人对如此不近情理语言的深度体验之中,审美的愉悦才会在如此的体验中涌现千层浪花,令人拍案叫绝,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即香菱言:“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象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回到了对生活诗意感受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