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韩昌黎《祭女挐女文》的一点疑惑
(2015-08-24 16:22:44)
标签:
韩愈《祭女挐女文》阿爸阿八 |
分类: 古典文学 |
《祭女挐女文》
維年月日,阿爹阿八,使汝妳以清酒時果庶羞之奠,祭於第四小娘子挐子之靈。
嗚呼!昔汝疾極,值吾南逐。蒼黃分散,使女驚憂。我視汝顏,心知死隔。汝視我面,悲不能啼。我既南行,家亦隨譴。扶汝上輿,走朝至暮。天雪冰寒,傷汝羸肌。撼頓險阻,不得少息。不能食飲,又使渴饑。死於窮山,實非其命。不免水火,父母之罪。使汝至此。豈不緣我。草葬路隅,棺非其棺。既瘞遂行,誰守誰瞻?魂單骨寒,無所托依;人誰不死?於汝即冤。我歸自南,乃臨哭汝。汝目汝面,在吾眼傍;汝心汝意,宛宛可忘。逢歲之吉,致汝先墓;無驚無恐,安以即路。飲食芳甘,棺輿華好;歸於其丘,萬古是保。尚饗。
这是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的一篇祭奠他的小女儿的祭文,读之令人唏嘘不已。然而题目及开头一段令人迷惑。
首先,
《韩昌黎集》于题目下有人注云:
女挐,公第四女。挐,女加、女居二反。挐或从奴。古本《祭文》与《圹铭》皆作女挐。董彦远曰:“拏字传写之误。盖古文如纷挐、拏等字,无从奴者。公最好古。名其女不应用俗字也。”今按:挐通。说已见第五卷《李花》诗。
于是有人认为韩愈的女儿名叫“女挐”。非也。“女挐,公第四女”当断句为“女,挐,公第四女”。否则不可解。题目应该理解为“祭祀女儿‘挐女’的祭文”。标题“挐女”与祭文中“挐子”当是同义。“女”也是“子”。
其次:“阿爹、阿八”并列不可解,有的本子做“阿爹、阿毑”应该是对的。按:毑、姐同音同义,母也。[宋]赵彦卫在
再次,“使汝妳”,当是“使你的奶妈”。
《廣韻》:“乳也。奴蟹切。”同小韵“㚷”“上同。”
《廣韻》奴禮切,“禰”小韵也有“嬭”字。“楚人呼母。又奴蟹切。”
应该是“爸爸妈妈让你的奶妈”到坟上祭奠。
上坟祭奠既有自己亲自祭奠,也有让人代为祭奠,韩愈祭文中多见。如:
《祭柳子厚文》:“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
《祭周氏侄女文》:“维年月日,十八叔、叔母具时馐清酌之奠,祭于周氏二十娘子之灵。”
《祭十二郎文》:“年月日,季父(韩)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建中,人名。不知是韩愈家中何人。)
[南宋]江应辰也有一篇类似的祭文《祭女四娘子文》,开首几乎与韩文体例一样,看后则甚是明白:
“维年月日,爹爹妈妈,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四小娘子之灵。”
同样的的一篇祭文,韩文则令人迷惑,估计是我们不懂当时之风俗以及祭文行文之规矩,还有传写的讹误。
另外,韩愈女儿名“挐”字义难解。董彦远曰:“公最好古。名其女不应用俗字也。”殊不知写文章和为孩子取名其实是两回事,尤其是女孩。“挐或从奴”,可能是对的。唐人多名“奴”者。今山西人名也多名“奴”,有“柔顺”、“俊”、“好看”的意思,字书不见这些意思,估计另有语柢。
附:韩愈《女挐圹铭》:
“愈之为少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乱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败,可一扫刮绝去,不宜使烂漫。天子谓其言不祥,斥之潮州,汉南海揭阳之地。愈既行,有司以罪人家不可留京师,迫遣之。女挐年十二,病在席,既惊痛与其父诀,又舆致走道,撼顿失食饮节,死于商南曾峰驿,即瘗道南山下。”(《韩昌黎文集注释》卷下)
韩愈《去岁,自刑部侍郎以罪贬潮州刺史,乘驿赴任,其后家亦谴逐,小女道死,殡之曾峰驿旁山下。蒙恩还朝,过其墓,留题驿粱》
数条藤束木皮棺,草殡荒山白骨寒。
惊恐入心身已病,扶舁沿路众知难。
绕坟不暇号三匝,设祭惟闻饭一盘。
致汝无辜由我罪,百年惭痛泪阑干。
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