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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延续
一缕阳光从图书馆的窗户爬进来,照在阿兰的办公桌的黄杨木盆景上,紧闭的窗户,关不住室外盛开着的,洁白的栀子花的清香,枣树早已从粉红花的梦中醒来,竭力苏展它那弯成孤形的腰枝。
刚到班上的阿兰,打扫完室内的卫生,正拿着袖珍喷壶,为黄杨木盆景喷水。她看着洒在盆景上的阳光,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她心里知道,当阳光照到电话机上的时候,张奶奶就会准时来到图书馆。
张奶奶是阿兰爸爸工厂的一位退休的老工程师,70多岁了。自从丈夫陆总两年前去世后,她每天清晨到公园晨练后,便顺路来图书馆看书。每次一来,都坐在东南角靠窗户的那个固定的坐位上。然后从拎包里掏出一张书单交给阿兰,阿兰根据她开的书目,找出她要借阅的书,办好手续后,送到张奶奶手上,并为她送去一杯沏好的茉莉花茶。
张奶奶的丈夫陆总,是厂里的总工程师,退休后也曾长期在这图书馆看书,也是坐在张奶奶现在坐的位子上。自从丈夫去世后,张奶奶就接替了他,坐在他原来坐的位子上,照例看书做笔记。
据说,张奶奶的丈夫陆总,是解放后,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与张奶奶是同班同学,并且相爱了,毕业后分配在同一单位。正当他们象许多青年人那样,怀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忙着修筑他们的爱巢准备结婚时,陆总被打成了右派,发配到新疆一个戈壁滩上的农场改造去。临走时,陆总没有来得及与张奶奶告别,只留下一封几句话的信,要张奶奶别等他,找个合适的男人嫁出去。流干了泪的张奶奶没有听陆总的话,打起行李,毅然辞去工作,离开了那让他伤心的单位,伤心的城市,回到了现在的老家,找了份工作。两年后,她去新疆的农场,找到了陆总。15分钟的会面后,她给陆总留下一句话:“永远等你,终身不嫁!”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张奶奶年青时,可是个美人坯子,又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当年正值谈婚论嫁的年龄,追她的男人简直排成了队。但张奶奶从没有动过心,一个不见,一个不谈。那些吃不到葡萄的男人们,在背后说她是“石女”
,生理上有问题,又说她精神病,心理上有问题。但张奶奶从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一个人过着那寂莫孤独的日子。
三十年后的八十年代中期,陆总终于平反了,五十五岁生日那天,他突然出现在张奶奶身边。当他一头的白发,满脸沧桑地站在张奶奶面前的时候,张奶奶擦去了眼角的泪花,一句话没说,拉着陆总就去了结婚登记处。二人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后,当天就举办了简单的婚礼。这是一场迟到了三十年的婚礼,等待了三十年的爱,终于有了幸福园满的归属。象许多爱情小说描写的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第二天,她把占有处女“落红”的褥子挂在家宿区,自已宿舍门前的凉衣绳上,高声地对来往上下班的人们说:“我不是石女,而是处女!我的爱给了我爱的人!”那些当年泼她脏水,而今已做了爷爷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敢从她门前过。
陆总回来后,根据他的要求,人事部门把他安置在张奶奶所在的工厂,当了工厂的总工程师。五年后,他退休了。又过了十年,他因肝癌住院了。住院期间,张奶奶日夜伺候着陆总。陆总对她说:他与她婚后的十五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知足了。唯一遗憾是,他用毕生的时间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和工作实践中的数据,想写一本书,这一愿望可能今生无法实现了。张奶奶笑着安慰他:“别担心,还有我呢,我会帮你完成心愿的。”
陆总去世后,留下了大量的笔记。张奶奶花了两年的时间,为他整理、修改、校对、查阅资料。因此,成了图书馆的常客。
阳光刚刚照到电话机上的时候,张奶奶准时到了。阿兰赶忙迎了上去,扶着她坐到她专坐的位置上,递上刚为她沏好的茉莉花茶。张奶奶从拎包里掏出一本发黄的日记本,从中抽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笑着对阿兰说:“你看,这就是他当年大学毕业时的照片。”阿兰接过照片细细地端祥着。陆总英俊的脸上露着聪慧;紧闭的嘴角透着刚毅;炯炯的目光中含着深情;微微的笑意中渗着执着。难怪张奶奶为他苦等了三十年。阿兰将陆总的照片还给张奶奶,张奶奶拉着阿兰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说:“阿兰姑娘,今天是张奶奶来这儿看书的最后一天了,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老头子的书稿已完成,我要在家校对了。三个月后,书就要出版啦。谢谢你几年来对我的照顾,欢迎你到我家做客,我也给你沏茉莉花茶。”张奶奶挂着泪珠的眼睛里,透着成功的喜悦。阿兰被她感动了,一边轻轻地点头,一边偷偷地擦泪。
多么坎坷的人生,多么执着的爱情。虽是痛苦多于喜悦,但它的喜悦更加甘醇;虽是等待过于漫长,但漫长的等待中有着不灭的希望;虽是传奇的人生过于苦涩,但苦涩的人生过得那样的充实;虽是婚姻那样短暂,但爱情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延续。阿兰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祈祷陆总和张奶奶的书早日出版,因为,这是一本延续爱情的不朽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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