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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起钢铁长城的山峦

                 —— 一个少校的妻子的故事

    2005年秋，我去昆明出差，在南下的火车上，我认识了一位边防部队的少校。闲聊中，他给我讲起了他和妻子的故事。他说：

    “我和妻子的相识是在地方读大学的时侯，那时，我们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一份男女之间的纯洁友谊：一起看电影、一起郊外踏青、一起街头吃小吃。1996年的冬天，在那个寒冷的黄昏，在花园里那棵冬青树下，我激动地把妻子拥抱在我的怀里。这一抱，我就把一生的幸福也抱在了怀里。时至今日，每每谈及这次拥抱，妻子都笑，说那时她只感觉我的怀抱很温暖。别人的爱情从接吻开始，是蜻蜓点水式的，而我们的爱情从拥抱开始，绝对是实实在在的。

    我和妻子之间的感情，说不上撼天动地、荡气回肠，我们的爱渗透在平常的生活中，虽然只是些平凡的琐事，但每每想来，却总是让我感动不已。对于妻子这位平凡的军嫂，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那时，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我的贫穷家境也不足为过，妻子对这一点早已清清楚楚：父母早亡，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哥姐都已各自成家，他们每年咬牙从微薄的收入中挤出部分资金供我上学。而我在接受他们经济馈赠的同时，也接受了需要我用一生去偿还的感情债。在这种情况下，妻子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我的怀抱，让我怎么能不感动？

    毕业的时候，妻子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那时，我一心想到前线去、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满脑子都是参军服役。与妻子商议时，她说要回去考虑考虑。两天后，她同意了让我去参军。我明白，她一定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同意我当兵，就意味着她一生的奉献。因为，早我一年当兵的学长，以他与妻子两地分居的亲身经历，力劝她阻止我当兵；她宿舍的姐妹建议她，如果我非要当兵就与我分手；而另一个姐妹，当她山盟海誓的男友到海军航空兵服役后，她干脆直接地与男友分手，又飞快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就在这种状况下，妻子还是同意了我去远方当兵。

    当兵的这些日子，越是思念，越是感到寂寞和孤独。妻子有时候也向我诉说：学校里的情侣双双对对漫步在林间小道上，携手相拥去电影院，只有她，整天孤孤单单地过食堂、宿舍、实验室三点一线的生活。每每此时，我心里都充满了懊悔：假如我不来参军，也会与她花前月下，朝暮相随的。

    那年冬天，因冰冻路滑，妻子摔伤了，在医院一住就是二十天，我却连回去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哭了，我也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心处。既然不能照顾她，我决心不再拖累她。当我忍痛说出分手时，妻子拒绝了，没有原因，只有干崩崩的一句话：我不分手，我愿意受罪。这一句话，却似乎打开了我泪水的闸门，妻子的爱，我用一生偿还也不够呀！

    她读研的第二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结婚了。婚期是我俩自己定的。妻子选择8月1日，建军节那天。我坚持选择11月5日，那是妻子的生日。妻子最后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俩手拉着手，到学校对面的一个小照相馆，５元钱拍下了对我们具有重大意义的结婚照片。照片上，我满脸愧疚，妻一脸幸福。那场所谓的婚礼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不能称之为“婚礼”：没有亲人朋友，没有漂亮婚纱，没有结婚仪式，只有两个当事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整个婚礼，我们花费了140元钱，包括结婚体检费、两个结婚证的工本费和一斤大白兔奶糖的费用。为庆祝结婚，我和妻子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里，每人吃了一碗羊肉面，期望我们的爱情如那长长的面条一样长长远远。

    结婚那年开始，我就发誓要给妻子买条项链、买个戒指，可我的这点微薄薪水，却一直不能实现这个愿望。每每看到我的愧疚，妻子总是笑着说：张爱玲说过，最美的女人就是素面朝天。是的，我的妻子，她虽然不穿金戴银，不用任何化妆品，可她确实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美，在心灵里，在骨子里。

    两年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当时的我们，房无一间，瓦无一片，依旧贫穷如洗，再加上妻子签定的工作单位要求试用期间不能怀孕。无奈之下，我们决定暂不要孩子。那时，我在弹药库值勤，只能让妻子独自去做人流。

    我不敢想像，在纷飞的桃花雪中，身高158厘米，体重不到100斤的瘦小的妻子，是怎样艰难地挣扎在街头。妻子后来讲，人流的痛苦她还能忍受，但钻心般地刺痛她的却是那种屈辱：别的女人都是丈夫陪着，只有她无人相陪，当时的医生怎么也不相信这个高中生般的女孩子已经结婚，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对她呵来斥去的。我无言相应：妻子默默地奉献、牺牲自己，还要受旁人的误解与白眼，为了爱我，她受了太多的委屈。

    妻子经过一年多的打拼，终于在上学的城市有了稳定的工作。这年，我们又有了第二个爱情结晶。这段日子过得更不容易，岳母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岳父忙着照顾她。妻子虽然怀孕了，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别的女人怀孕期间，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要什么，被丈夫宠爱得像个宝贝。可我的妻子，却只能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家待产，与别人合住一间宿舍，每天在食堂里吃淡而无味的大锅饭。很多时候，她向我倾诉，想吃一顿家庭小锅做的饭菜。可因为我在外服役，这个简单的要求也总是满足不了。每次倾诉之后，她依旧那么乐观，说“不乐观的妈妈，生产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性格孤僻”。我知道，妻子是在苦中求乐，更重要的是安慰我能安心服役。

    妻子身子骨瘦小，我每每做梦，梦见她会生产不顺利。因为她在那个城市没有地方住，也没有人照顾，妻子决定回老家生产。接到妻子在产床上的电话时，我还在参加部队组织的军事演习。当我在飞驰的火车上坐着时，我的女儿她已经哇哇地哭着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是晚上到家的，看着病房里妻子苍白的笑脸和零乱的长发，还有她身边酣睡的女儿，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后来医生告诉我，妻子特别勇敢，不愧是军嫂，生产得那么艰难，但硬是不让剖腹，整个生产过程那么痛苦，她却一声也没吭。

    岳母已经病入膏肓，她就妻子一个女儿，照顾病人和幼子的重任就全部落在妻子的身上。数九寒冬的，孩子睡睡醒醒、哭闹不休，大人日夜痛苦、呻吟不已。妻子要洗衣、做饭，照顾老人和孩子，几乎没有睡眠时间。那一段时间，妻子削瘦得几乎脱了形，也落下了许多病根，现在依然时常感到腰酸背疼。那时妻子因为休产假，工资已经很低，岳母的高昂医药费对于我们也是沉重的经济压力。但妻子总是乐观地说，就这两年难，过几年会好起来的。

    正如妻子所言，现在我们的渐渐日子好起来了。在妻子的奋斗下，我们有了一个温馨的小窝，孩子也很健康。由于我很少有时间回家，妻子依然那么忙碌，那么辛苦。我心里清清楚楚，家里的这一切都是得自于妻子的艰辛付出。

    有时我也偶尔想过转业到妻子的身边工作，但是由于各种客观原因，也只能想想而已。妻子安慰我：不要心急，我们还年轻，你还是在部队多奉献几年吧。我的心里便更愧疚，毕竟我没有权利让亲爱的人跟着我吃苦受累。理解我的妻子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相反总是以乐观的心态支持我安心服役，这让我每每感动不已。

    妻子常问我为什么眼中总是饱含泪水，那是因为我对她爱得深啊！我知道，当我那年冬天，在冬青树下把她抱入怀中的时候，我就拥有了整个世界。而她拥有的，只有奉献和牺牲。我们爱得越久，我欠她的就越多……”

    听着少校的故事，我的眼睛早已湿润并模糊起来，这位不知名的军嫂在我心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起来，她象一座丰碑，不！是一座高山，正是这样一个个军嫂，连接成延绵不断的山峦。如果说，我们军队是一座钢铁长城，那么，这座长城正是修筑在这样的山峦之上的！

    军嫂！托起钢铁长城的山峦！你是共和国军人的骄傲！

        (几年过去了,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咋样,在这情人节前夕,仅以此文寄托我对他们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