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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一切为了败家娘们

(2021-07-26 07:09:03)
                                                                   老陈,一切为了败家娘们

“这松下95R好是好,就是太大,太贵,太重了!”

大学同学老陈帮我往五楼上抬从免税店新买的松下95R彩电,一边累得气喘吁吁,一边絮絮叨叨,说他家的18寸国产小电视又便宜又轻巧,何必要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个大家伙,一千五百多美元,还要一个回国人员大件指标,这在1995年实在有点奢华。他说我老婆就是一个败家娘们。

他老婆是我老婆大学同室闺蜜,一听这话,白了他一眼:我也想当这样的败家娘们,你倒是给我买呀!

老陈白了老婆一眼:咱还是先把房子买了再当败家娘们行不?!

其实老陈是武汉大学水电系自动化控制专业的,比我小一岁,因为长的比较成熟,穿戴比较沉稳,瞧我这一发慈善就全部用了褒义大词,实际上是他长相老成,现在话讲长得很着急。衣着古板,换成当今时髦话说就是掉渣土猪,被我们称为老陈,还有点便宜他了。他老婆跟我老婆是武大外语系的。当年在武大时就是东北老乡,很要好,我把下一年级的学妹拿下后,看老陈一个理科男像个闷坛子子似的不会也不好找女朋友,就当了一把红爹,鼓动我女朋友把她同班同室的女生介绍给老陈。我毕业后回到大连工作,第二年女友毕业后也回到大连,跟我汇合,结婚。他们俩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吉林省的一个小城市工作。老陈其实应该跟我同年毕业,但八十年代末年那年,他在球场上踢足球,赶上一帮人要去集体干点事,他一脸汗水一脸懵逼就随大流跟着去了,晚上回来还帮着写了标语为下一次活动用,就是因为他的毛笔字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还真没好到哪里去,有人手欠抽,还借来相机拍照留念,这下老陈人赃俱在,所以么,他就晚了一年,跟女友一起毕业。留在学校那一年,他除了反省,检查,就是“劳改”---给自己的女友排队打饭,也帮着我的女友打饭,我女友去外地玩他帮着买票接送站,我女友参加舞会他得跟着当随从,他不跳舞,不会跳也不喜欢跳,就干坐硬板凳等着,回头写信报告前方无“战事”。话说那时通讯不快捷,等到他的“告密信”到了我手里,女友都参加第二场、第三场舞会了。他的女友本来可以分配到大城市工作,跟着他也到了小地方。爱情,爱情啊,爱情的力量让人不管天涯海角。那个时候大学生比较少,武大毕业的老陈两年后就当上了变电所长,领导十几号工人。干了几年不甘寂寞,觉得大连是个好地方,就放弃了那里的工作和房子,投奔在大连的我们来了。工作帮助他们俩找到了,但房子的事,我们自己还泥菩萨过江呢。

    记得他们俩到大连那天,已经是下午了,我和妻子接到电话后急忙在路边地摊上买了点青菜和几条鱼就赶紧回家。那时候我们住在那种带小院的一层周转房里。走进院子一看,两个人靠着窗下的墙根,枕着行李卷睡着了,妻子的头靠在丈夫的肩上。他们是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从火车站又换了几次公交车才到的。火烧云的天空,男人凌乱的胡须,女人晒红的脸颊,脚边是零散未收的秋菜……

初到的一些天,他们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就在我们蜗居处蜗居。两个女人睡在仅有的一张床上,两个老爷们打地铺。大学时我们几个是楼上楼下,这回是床上床下。学校里经常一个宿舍里夜里聊天,这回继续,那个时候是男男聊,女女聊,这回是男男女女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有时聊到当年的囧事,笑得两个女人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笑得两个男人几乎从地上跳起来。

过了些日子,老陈打电话,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我们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家”,城乡结合部的一处民房。进去一看,就是我们俩开始时的翻版:一间屋子,什么家具也没有,除了几个我们给的纸箱。女的趴在稻草垫子上备课,旁边堆着大词典,课本,一些书籍,她调入一所师范大学当老师。老陈回来了,蹲在地上张罗晚饭,就用一个电饭锅,先是做好了米饭,再做豆角炖排骨、大白菜猪肉粉条子,东北老菜。最后把我们带来温锅的鱼给煎了。女人喝着苹果汁,男人喝着啤酒,没有桌子,就在稻草垫子上吃,没有杯子,就用瓶子对着嘴吹。四个人又想起了大学时代从食堂打回几个菜,在树林里石桌石凳子上庆祝生日的情形,哈哈大笑,酒水饭粒喷射,忘记了稻草垫子不是石桌石凳,仿佛这间陋室就是当年武大的樱花城堡宿舍,窗外的菜地就是武大五彩斑斓的樱园、梅园、枫园、桂园。

得知我出国远行常驻俄罗斯,老陈夫妇到火车站送行。那时候出国的人不是像今天这样多,这样简单。老陈夫妇一会儿嘱咐我要保重自己,一会儿安慰我妻子,说有事没事都找他们俩,反正咱们是同学,谁叫咱们是同学了呢。车轮转动了,他们的脚步也跟着动起来。车加速,他们也加速。忽然老陈想起来了,他知道我吸烟,特地买了两条云烟,我最喜欢的牌子,刚才光顾着说话给忘了。于是跑着跳着要从车窗口递给我。几次不成,车速越来越快,老陈急得脸红了,自从那年出了那档子事后他再也没踢足球了,不知哪来的力量速度,硬是在列车马上离开站台的最后一刻成功了。我探出头看去,老陈弯着腰,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冲着我直摆,嘴里喊着,我凭口型知道,他在喊着我的外号:再见,老科(我的俄语名字叫科斯佳,老陈缩略版称我老科),多保重哈……

在他身后,他的妻子拉着我的妻子的手,不时用手绢擦着自己和我妻子的眼角,月台上灯火与铁道上的信号灯交互闪烁……

几年后,老陈夫妇省吃俭用,除了上班,业余时间还做点小生意,卖过胶卷,我用当时最先进的奥林帕斯相机拍照,用他给提供的胶卷,洗出来的照片像是多年前的老照片,褪色的感觉。我说,老陈啊老陈,你这啥胶卷啊?陈年老胶卷吗?老陈憨憨地笑着解释说,他是从外地批发的,据说是中外合资企业产品,不是原装进口的,色彩能差点,便宜嘛。照片冲洗钱不用你出,我不是在火车站前租了个小柜台么,专门对缝接活,送到大的照相馆,挣个差价。他还从武汉汉正街往北方倒过麻将和服装,从北方往南方倒腾过海鲜和山货。老陈还卖过传呼机,承包传呼台,我说你这搞强电的怎么整上弱电和通讯了,他说反正都是电,管他三七二十八的,能发就成。我说你一个水电系的怎么老是不务正业,净玩这些左道旁门的生意,他说,马无夜草不肥,我老婆一看到你老婆用你出国挣的钱买这买那,像个败家娘们那样,我老婆就也想当败家娘们过过瘾。住的方面他重复我的蜗居和蚂蚁搬家的历史,一会儿海边,一会儿半山腰。一会儿工厂宿舍,一会儿寡居老人合住。每次都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永远不变的电饭锅,永远不变的东北老菜。终于攒下一笔钱,赶上政府安居解困政策,买了新房。我们俩去温锅,带上一口新锅。但老陈就是老陈,依旧老套,一切如陈,还是用那个电饭锅炖了排骨豆角、大白菜猪肉粉条子,煎了我们带过去象征连年有余的鱼。

老陈啊老陈,能不能行了,不行就再读一边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少年闰土》: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再后来,老陈也出国挣钱去了,到处建水电站,总算用上了自己的大学专业。他去过阿曼、阿富汗、阿联酋、阿尔及利亚,怪了,全是阿什么国的,得改叫他老阿陈或者阿老陈了。就像我,以前总在俄罗斯,俄国人姓氏里有不少什么斯基的,比如马雅可夫斯基、巴甫洛夫斯基,朋友就给我起了外号:怕妻懦夫斯基。老陈听了哈哈大笑,说还不是你为了你的败家娘们啥都肯干,一出国就是十几年。后来我又去中亚国家,全是什么斯坦,比如,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朋友们又给我起了外号:丛氏斯坦。还好,这回离爱因斯坦近了。老陈听了又哈哈大笑,说又是为了让你的败家娘们舒坦,你都斯坦了。

他出国其实也是出于无奈,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钱总是不够。有一段时间做销售盛行,带提成的,老陈动了心思,就去应聘。考官是个精干的女人,给他们出了一个题目:如何把刮胡刀卖给关羽。

第一位面试者屡屡失败,一听这种刁钻的题就奓毛:“凡是把梳子卖给和尚,把望远镜卖给瞎子,把耳机卖给聋子都不是营销,而是忽悠。真正的推销,就是把客户真正需要的好产品推销给他。关羽是史上最有名的美髯公,也是最强悍‘大刀王,我应该向他推销多功能刀鞘,而不是刮胡刀。对不起,向他推销刮胡刀,我做不到,也不会去做。”

第二位思维活跃,头脑灵光,不假思索地回答:“关羽号称美髯公,我去推销刮胡刀?实在难以想象关公光着下巴的形象,还怎么摆在商店门口?所谓推销,卖的不是产品,而是服务。我运用互联网思维,进行组合销售。首先给关羽免费提供一次胡子滋养护理,再送一套胡子养生套装,其中刮胡刀不叫刮胡刀,改名美髯刀,用于修理胡须,并设计成青龙偃月刀形状,一定深得关公欢喜。”

第三位是个女的,已经有几年销售经验了,她侃侃而谈:“三国时期,胡子就是男人的生命,曹操就曾割须代首。如果拿着刮胡刀向关公推销,真有可能被他就地砍头。优秀的销售,要抓住客户需求痛点。关羽义薄云天,痛点是败走麦城、痛失荆州,最对不起刘备,最恨的就是孙权。我对关羽说,你今天买一把刮胡刀,有朝一日生擒孙权时,就用它剃光孙权的毛。凭关公的性格,定会批量采购,配备到军中,也许能卖出十万套刮胡刀。”

    轮到老陈上场了,他看着女考官,问:你这是考试还是拷问?你这是销售还是削人?你看看历史上叫美髯公的有几人?关羽关云长算一位吧?把刮胡刀卖给关公,你就不怕老关火了用青龙偃月刀剁了你和我们吗?也就你这样的败家娘们才会出这样的题!

女考官一脸愕然:那你来干什么?销售就是不择手段,卖出去东西才是好家伙。

老陈大义凛然道:要不是败家娘们催我,我才不来呢。老子不干了!

    老陈啊老陈,告诉你一个成语,当着你一心要当败家娘们的老婆面大声朗诵三遍:五十步笑百步。

老陈后来换了大房子,庆祝乔迁新喜,我们去给温锅。按照东北人的老传统,我们是带了锅去的。我一看,那个老电饭锅还在,老陈还是用来炖上排骨豆角、猪肉粉条子,煎鱼。喝了酒,我很高兴,指着电饭锅大笑。笑着笑着,我们都流出了眼泪……

既然把老陈的马脚给露了,就再爆料也伤不到哪里去。说说他买车的事儿吧。

当年时兴私家车,我第二次出征,到海外折腾了几年,回国后老婆就张罗着买了一辆家庭版本田轿车,拉着老陈两口子兜风。为啥买本田?一是当时私家车就那几款,二是借其名字:本田,本人自家田地。老陈老婆又着急了,但嘴上不肯服输,说老玛(我爱人俄语名字玛莎)你这败家娘们就是能得瑟,有钱买啥不行,买个烧油的东西,这不就是烧钱吗?俺家才不买呢。我是路盲,老陈是驾盲。有一次他骑自行车去自由市场,瞪着大眼睛把路边一个大烤地瓜炉子撞翻了。你说人家地瓜烤得好好的,怎么得罪你了!

过了几年,老陈也买车了。第一件事就是拉上我们两兜风,走的是当年我们那条线路。他老婆说,都是你老玛,败家娘们,害得我也睡不好觉,经常做梦开车兜风。这不,俺家老陈也被我逼得败家一次。我老婆说你家老陈不是驾盲吗?嗨,自从买了车,他还就好了呢,从此不盲了。

老陈那驾驶技术,怎么说好呢?我坐他的车是一路闭目养神,到了地方车没停稳我第一个几乎跳下车来,一个老运动员都晕的慌,手心脚心都是汗,一路上眼睛不敢看,心在狂跳,手脚一块儿暗自发力帮他刹车。

有一年回老家过年,老陈老婆要开车回去。半路赶上大雪,他一不留神撞上了护栏,车子被剐蹭的面目全非,花了不少钱才修好。后来说起此事,老陈仍然心疼,心有余悸。我问,在你飞上护栏那一惊心动魄一刻想到了什么?他说都是败家娘们若得祸。我老婆看了他两口子一眼,说:你们俩谁也没想到烤地瓜炉子?

再顺便说一下,老陈夫妇第一个女儿两岁的时候不慎误食大量咳嗽药窒息夭折。买了新房后第二个女儿出生了,起名甜恬,寄意甜美恬适的生活。如今女儿大学毕业了,老陈的妻子辛勤钻研也当上了大学教授。

有一次我们在老陈家聚会,我爱人指着他家新买的四十七寸国产大彩电,问:谁当初说我是败家娘们了?老陈一脸憨笑,两个女人搂着肩膀哈哈大笑。老陈的女儿甜恬一脸懵逼:妈妈,谁是败家娘们啊?

两个女人仰起脸,头发一甩:我们!

老陈,一切为了败家娘们

 (右一为老陈的败家娘们,1986年武大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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