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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生活在东北的南方--辽南半岛，属沿海丘陵地带，相比黑龙江、吉林等地平地算是少的，但此次来贵州走一走，才知道什么叫山地，什么叫平原。

    关于贵州，民间流传“地无三里平”，尽管形象，似乎缺乏准确。除了贵阳、凯里、荔波等城市中心相对平坦，有些地段够上三里，估计也是后来人工修平所致。除此之外，在古镇，在乡野，所到之处，处处高低错落，都是一个字：山，唯不见地。山体连着山体，山头对着山头。有尖尖的那种，也有圆圆的，前者如果比作植物，像笋尖，若为动物，则貌似海狗鞭，且呈阳刚状。后者同样，既像馒头，又宛若少女的嫩乳。大自然像个厨子，鬼斧神工做出来的都是吃的、补的，而且葱茏覆盖，健康绿色。但还是画饼充饥：没有像样成片的耕地，全是零零散散星星点点的小片土地。当年说山西大寨土地少的可怜，“草帽盖块地”，贵州有过之而不及。常常可以看到陡坡上、巨石边、树根下两三尺见方的地，被修整成多边形，上面种着轻轻一点就数得过来的青菜或庄稼。有的地块还真的就是屁股大小，是人的屁股，不是黄牛水牛犀牛的屁股，好在不是蜗牛。偶尔看到山坳间或河谷一片洼地，稻田斜斜正正、曲里拐弯的呈条带状，惊讶地夸张为阡陌纵横，只是纵和横都不大，现实与想象之间。

    东北、华北、华中的平原平得太平。

    贵州的山地不平得太不平。

    平与不平，就是这样。

    自然如此。社会如此。世界如此。

    一路上，无论是公路还是铁路，也是没有多少平坦笔直的。刚进一个洞，出来了，光亮一闪，又是一个洞。有的隧道很长，似乎穿过大山的肚子、肠子，有的很短，三五十米，一闪而过，像是给山的嘴巴蜻蜓点水式刷牙。但架不住一个接着一个，眼前刚黑了又白了，白了一霎那又黑了。黑白之间穿行半天，以为总算出山了，欢呼的嘴型刚做到一半，又进了洞子！

    桥也如此。过了一座又一座，下了一个上一个。桥桩样子也大不同。有新建的钢筋混凝土，大板墙似的，呆板、僵化，新新的灰色与原生态的环境格调风景很不配，形同陌路甚至强奸犯。倒是当年用石头砌筑的桥柱细高细高的，像一根根巨大的钟乳石笋，大群兄弟般俊朗而又可靠地耸立在山青水秀之间。也有小一些的，用石头垒成拱形的，半圆满圆都有，像磨旧了发着暗光的大银环，环环相扣，牵手于树与山崖的间隙。也许，明月之夜，它们就是月亮，在地上。风雨洗刷、侵蚀石头的表面，涂上时光过往的灰黄，这是记忆的色彩。令我想起小时候看宣传画上那些情景，绿色的火车就是顺着石头桥，爬行在青山碧水之上。这也是我此次走贵州的原发动力之一，就是要亲眼看一看、亲身试一试那种千山万水的真实感觉。

     我来了，我看了。果然。超乎童年记忆和想象的果然。

    开始还认真地数了洞和桥，数着数着脑子就乱了。以为自己不行，问及列车员，说不清。再问乘警，说不清。这样一来，我似乎打消了惭愧。从他们那里也看不出愧意。其实，我们都得惭愧，面对另外一群人，那些修桥、筑路、挖洞的人。只有愧意是不够的，还应致以敬意。

    到底有多少桥、多少洞，真的数不清，真的不知道。还是当地人的说法好：桥洞桥洞桥桥洞，洞桥洞桥洞洞桥。

    不信？你来潇洒走一回。

    不服？你来踏出一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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