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官方把有资格过六一的年龄界定在14岁(含)之前,好吧,我得老实承认,我基本就没有过过一次这个节,甚至不知道有“六一”这个节日。我生长在农村,小学四年级之前上的是复式班,小学五年级才戴上红领巾,并在那年的六一,那个酷热无比的下午,到红军长征经过并与国民党反动派干了一仗的地方听了一场报告,从此结束童年生涯。
那么在我漫长的强烈渴望长大的童年里,什么样的日子才是我的节日?是的,我的节日首先是过年,因为可以得到新衣服,可以吃无数好吃的东西,可以拿着风车疯跑一整天没人管。其次,我的节日是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生日,这些日子主要和吃挂钩,可以吃“好”。其三,我的节日还可以是父亲赶集回来的傍晚,几姊妹围在他身边,看着他从手提包里,拿出糖果、米糕、地瓜,一一分发给我们,并微笑着看我们吃(仍然和吃有很关)。
除了我冠之以节日称谓的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予我快乐并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什么?是几个小伙伴分成两组,在地上画出格子,拿一块小石子,单脚将石子从格子这头踢到那头,再踢回来,中间不换脚,石子停的时候不压线并刚好在格子里,就算赢,这叫“跳海”;是和男生一起玩“打坨螺”。坨螺是父亲或哥哥亲自用砍刀砍出来的,砍得相当圆润,用鞭子一抽,坨螺在地上不停地旋转,抽鞭子的声音“咻”“咻”“咻”的,脆生生地响亮;是清明那天的晴朗下午,几个小伙伴在大人的特许下,背着铁锅,提着鸡蛋和米,拿着锄头,在水井旁边的杨柳树下,挖一个锅洞,拾柴,烧火,做饭,煮鸡蛋,是为“搭清明”。这些集体活动之外,是躲在阁楼上看小人书,任凭母亲怎么叫都不答应,以此逃避洗碗的重任;是和妹妹分别坐在舅舅家的枣红马背上的两个箩筐里,一路欢歌去外婆家被外婆捧在手心的日子;是稻花飘香的九月,拿一汽水瓶,在田埂上捉蚂蚱,瞅准了,手迅速伸出去,紧握住稻杆,于是那停在上面的蚂蚱插翅难逃。
还有呢?课间和老师同学玩老鹰捉小鸡,和伙伴们玩“扮新娘、娶媳妇”的游戏,夏夜和哥哥一起捉萤火虫,冬日在家门口的那棵野山楸树洞里,发现一堆松鼠收藏的核桃。
还有,一个冬日下午,母亲养的一只失踪多日的花母鸡,带着八只毛绒绒小宝贝,一路高歌,踏着雪,凯旋归来。
这些事,如此难忘,如此记忆犹新,令我今日在写下它们时,还感觉到无比快乐,以至于差点忘掉“六一”这个主题。
我一直认为,童年和少年的分水岭是初中。上初中后,再到我们的高中,我们一直急于和小朋友划清界限,急于想证明我们长大了,成熟了,对已经知道的六一这个节日不屑一顾。我们过什么节?我们过青年节!我们高唱着“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胸前别着团徽,脸上充满自豪的笑容,周身沸腾着火热的血液。
上大学后,就算我们不想承认,我们也已经是大人了。有进步同学已经加入了“PARTY”。然后,我们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有孩子了。
今天,我们忙着张罗,怎样为亲爱的孩子,过一个快乐的六一儿童节!
而我们的内心,回首来时的路,开始从复杂变得简单。我们希望,无论世事怎么变迁,人生有多沧桑,我们仍要保持一颗天真的童心,把纯净的目光投向这个不再纯净的世界,就算被欺骗过,被利用过,被伤害过,曾经的理想已经破灭,仍要相信,世间永远存在着真善美;仍要坚持,在这个老气横秋的问题国度,就算个人的力量再微薄,也要发出声音。或许我们看不到改变了,不过,我们现在过着六一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他们,会因为我们的执着,而去影响和改变,并努力,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六一节,我这样快乐地回望,如此乐观地看待未来。
最后,祝超龄的老儿童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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