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題洪江古商城
2008.3.13/伍三平
世外園中百歲，夜郎國裏千年。一江來往古商船，渡盡風流無限。
小巷深幽莫測，高牆舊迹依然。兩行聯對訴淵源，何處佳人相見？

原来一直认为湘西那片神奇的土地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不曾知道也是李白诗里的夜郎国。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赠》诗云：“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由于全车人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前往，只好作罢，不能参观七绝圣手王昌龄的芙蓉楼，心里一直有着小小的遗憾。但前方洪江古商城的隐隐召唤，这丝不悦也随风飘散了。猛然发现，从小在这种带天井院落、拥厢房阁楼的木屋里长大，骨子里早已侵润着挥之不去的古老情结……下车后，一股古朴悠远之风扑面儿来，连空气和天空也变得纯净深邃。一幅天然的水墨画，真真实实的呈现在我面前，黑、白、灰，不需要我增添任何的颜色，一步一景，眼睛和相机已是不够用了。早听说古城是七冲八巷九条街，进去后，便流连于粉墙，雕窗、招牌、对联和铆钉铁门，一不小心便迈进了黑沉沉的厅堂，一线光亮从天窗里射下来，我看清了一对老夫妇在悠闲的忙碌着，老翁在把洗净的萝卜放进酸坛子里，老妇在旁边烤着炭火指挥着，他们早已习惯了游客的打量、参观和走动，仍然按着他们的轨迹生活着，似乎是在别人的家，又象是在街上，屋子里的陈设就这样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游客面前，生活没有隐私，也不须担心财产被人拿去，这种淳朴的民风着实让人感动，但我还是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拉了几句家常，让自己参观得更心安理得些，看着这些家什，恍惚又回到了童年，凝思了一会儿，出来后便不见了团队，几番寻找，终是徒然，恐怕连自己也要失踪了，只好拣有人的小巷里转悠了。小巷曲折幽深，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肩前行，青石板已磨得光滑锃亮，凹凸不平。粉墙更是斑驳不全，层层补盖，又层层脱落，所以墙上能看到不同朝代的文字，形成一道奇特的人文景观。这些墙都很高大厚实，因为是商城，家家都很富裕，又防盗又符合中国人保守，中庸，谦让的儒家思想，也才有欧阳修“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名句产生。令人遐思。有墙才有屋，有屋才有家。墙能挡风挡雨，墙能避难避灾，墙是地位权利的象征，墙是文化思想的源地。人们只知道郑燮的名言“吃亏是福”，可知道板桥这话的来历？今有幸在洪江古商城青石板巷塘冲1号的古窨子屋墙壁上拍到其真迹：其内容写的是：“满者损之机，亏者盈之渐。损于己则利於彼，外得人情之平．内得我心之安，既平且安。福即是矣。板桥郑燮题。”这段话的意思有不同的理解。就从商而言，人不可能永远成功和发财。满足于一时的发财则可能丢失更好的机会，会有意想不到的破财和损失；人也不要为一时的损失而诅丧，往往破财或亏损之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盈利和柳暗花明的时候。如果生意一时亏损，没关系，亏了自己，则利了对方，世上的钱不是一个人能赚得完的，人家赚了钱给你一个人情，自己也可以心安。所以有时吃亏也是一种福。就做人来说，一个人不能满足于现状，不能骄傲自满，满则溢。人要有一颗平常心，有时吃亏是福运的开始。这寓意多么深刻，充满人生哲理，高示于墙，警世着一代又一代人。 俗语说：“一个包袱一把伞，来到洪江做老板”。洪江是沅江的支流。在三湘大地，水资源非常丰富，湘、资、沅、澧四条大江成扇状最终汇集到洞庭湖流入长江。尽管湘西的山势险要，山路艰难，土匪扎堆，但沅江水路却很繁荣。店铺鳞次栉比：药行、潘家大院、汛把总署、厘金局、复兴银行、镖局、烟馆、青楼等。尤于一幅直观的明、清社会市井全貌的‘清明上河图’。一座集政治、军事、经济、宗教、文化史料大全的活性博物馆。这里被称为当年的“小南京”“小上海”，可见当时的繁华景象。多少传奇的情感故事在这里演绎，流传，消失……又被多少文人墨客捡起，翻拍，重演……，我想这就是中国的文化，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无论时境怎么变迁，这种文化深入骨髓，代代相承。留在记忆里，淌在血脉里，刻在石碑上，雕在木头中。由于自己喜欢书法和古诗词，所以对门联特别关注，忠义镖局的对联是：千里路途三五步，十万雄兵七八人。短短十四个字，高度概括了镖局的性质，武功的高强。厘金局的对联是：天子何思伤民财因小丑猖狂扰兹守土，地丁不足挤军饷愿大家慷慨输此厘金。在一青楼荷风院的门口见到这样一幅对联：迎送远近通达道，进退迟速逝逍遥。这七双字都是走字旁结构，十四种写法，无一处相同，且通畅意深。传说一秀才享受之后，忘记带银子，老鸨不让走，秀才急中生智，挥笔一就，问道：你看我怎么走？老鸨无奈，只得放他走了。中国文字和书法的神奇巧妙、千变万化和博大精深由此可见一斑。

这时天下起了毛毛细雨，给古老宁静的商城带来了丝丝凉意，看来这灰砖青瓦又要经过一番洗礼了。且停且走，千般不舍，万般难弃，游客把欢乐带走了，身后留下的还是那终年不变的浓浓古意，悠悠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