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写给母亲的信

       芝      麻

一直没敢写你，因为高大，因为敬仰，因为你的特质、还因为笔拙，因为怕流于表层，更因为怕失真……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从大人们竖起的拇指上、从她们眼里露出敬佩、羡慕的目光中，知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那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你曾经参加了抗美援朝，也不因为你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女坦克手，也不因为你是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女秀才，更不是因为你有一张秦怡般的脸，我想，那应该是从你在工作中的自强不息、敢于担当和爱打抱不平而来的。

由此，小小年纪的我们很自豪。

可是，你不知道，我们也有怨你的时候，文革时期，因为爸爸在外地，你为了工作，不顾家，经常工作到深夜，而我们就像流落街头的孩子，东家吃一顿，西家蹭一点，或者干脆饿着等你回来，那种夜半三更盼天明的感觉你知道吗？印象中家里总是放着一大盆浸泡的、待洗的衣服……

但是，当我在学校墙壁的大字报上看到你的名字，看到妹妹的大照片，你的旗袍和高跟鞋以及许多日用品，被高高挂起的时候，当回到家中看到破碎的香水瓶以及满屋杂乱景象的时候，我们知道被抄家了，那一刻，我们才担心起你的去向……直到看到你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才松了一口气。

热心助人、敢于担当是你的品质，当你看到同事和学生有困难时，你二话不说，用自己有限的工资帮助他们。直到今天你早已忘记，还是那些阿姨叔叔们不忘当年，依然在述说着那些往事。

文革中，当你看到被揪斗走资派的两个孩子不能回家时，你竟然不避嫌，带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并给以照顾。我们深知，现如今这样的品质少之又少，如果我们身上也遗传了你的这种基因，那么，就让它继续发扬并延续下去……

在我们的心里，你一直是一个坚强的母亲。那不仅仅体现在你一手摇着未满周岁的妹妹，一面孜孜不倦的学习中，还体现在当你知道自己得了舌癌以后，勇敢的面对病魔，不放弃，不惧怕，并忍着手术中因医生失误而造成的水肿和剧痛，进行的第二次手术，那天的手术整整地做了10几个小时，我们在手术室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可谁知道你承受了多少痛苦？

几次心脏手术的经历，使你不再惧怕病魔，更不惧怕死亡，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着你顽强地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关口？更不知道你心脏的负荷有多大？但我们知道了，勇敢地面对困难，是我们必须要学会的，那是你用你的实际行动教会我们的最好实例。

记得小的时候，我和弟弟跟着一大帮小孩捡回了两把麦穗，你硬逼着我们给人家送回去，还要我们向人家赔礼道歉，那时我才上小学一年级。

还记得弟弟小的时候学着大人抽烟，挨打的事。

更记得你帮助别人解决小孩读书的事，人家送两条甲鱼来答谢，你非逼着我们给人家送回去……这点点滴滴就像电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当我们自己也有了孩子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你的不易，才知道道德品质的培养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是从身体力行开始的。才深知你的良苦用心。

其实，受教育并非只在幼儿时期和青春期，它始终贯穿于人的一生。就像你对父亲的爱，到老了才悟出:家才是最重要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到老了才悟出这个道理，或许有些人到老了都没悟出，可是，你对父亲老年后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一直都在暗示着我们，教育着我们，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你还以你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学习是无止境的，活到老学到老是我们能够、也是必须要做到的，你退休后学英语、学绘画，一直象陀螺一样的旋转着，那股执着的劲，是我们看到你的另一面，那是全身心的投入，那又是一种不顾家的表现，这一执着就执着了30多年……

有时真的很烦您，在你不顾家的时候，在你唠叨的时候，在你特有主见的时候，在你一次次的听信电视广告乱花钱的时候……

我曾经自己劝自己，我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我们的母亲既小资又清高、还有男人的气魄，它是特质的。

其实，我何其不像你，尽管我没有你那样辉煌的历史，没有你那样的经历，但是从性格和自命清高的秉性上，从对爱好的执着上，从为人的热心上，像极了你。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而去烦你呢？

看着你老去的身影，看着你已经弯曲的腰身以及满脸的沧桑，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爱你？你身上的点点滴滴早已刻划在我们的脸上、身上以及心上，那是家族的烙印，是时光抹不去的痕迹。

所以，在今天，在母亲节，请你原谅我的不孝和对你的不敬！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因为有了你的乳汁，才如此的强大，更因为有了你的教育，才使我们有勇气一次次地战胜自己，并不断地完善自己。

感谢你给了我生命！感谢你给我的教育！更感谢你让我们拥有了善良、正直的品格！

                             2015.5.10  15:28  于东莞

说来不孝，从学摄影以来，拍了无数的照片，竟然没有好好地给母亲拍几张像样的照片，上面几张照片都是翻拍的。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特别珍贵，今后除了好好照顾他们外，应该给他们多拍一些照片。

这篇文章本应该在前天，就是母亲节那天发表，但因怕中间有误，又去和母亲、妹妹核实，在给母亲读的时候，竟然泣不成声，或许这里有深深地自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