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 州 花 鼓 戏

双 玉 燕

人物：李汉文（小生）  梁淑燕（青衣） 宗  兴（童生）  方  荣（老生）

方玉珍（二旦）  曾  本（家院） 钱  福（老生）  钱  婆（老旦）

陈  恩（小生）  乌庆康（小生） 秋  月（丫环）  阿  德        

家  院          校  尉        

 

第一场  燕分飞

     （李汉文、梁淑燕上）

李汉文：（唱、十枝梅）春雷一声百花争艳，青山带笑绿水相迎。

                     为求功名离乡背井，为夫去后丢妻一人。

                     愁只愁娘子妻身有孕，叫敝人实实难放心。

                     娘子妻保重身体最要紧，今日惜别步步愁云。

梁淑燕：官人哪！（唱十枝梅）

                     眼看秋闱考期近，耽误一科等三春。

                     妻在家中会照应，官人夫安心赴贤门。

                     但愿朱笔把名点，不枉夫寒窗受苦辛。

                     中与不中早回信，莫使妻望断秋水望断白云。

李汉文：娘子，来此已是登山桥，你身怀有孕，行走不便，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回家去吧！

梁淑燕：官人，为妻之言，你要牢记心怀。

李汉文：娘子之言，敝人怎能忘怀！等分娩之后，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好好抚养，就是我李汉文之幸也！

梁淑燕：夫妻之间，何分彼此？

李汉文：多谢娘子，我告辞了！

梁淑燕：官人你来看！（（拿出玉燕）这是何物？

李汉文：玉燕！此物乃是你我当初定情之物！

梁淑燕：玉燕成双对，夫妻不分离。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逢，你我各存一只，见物如见人一般，望官人好好收藏！

李汉文：娘子啊！（唱十枝梅）

                   凭玉燕当初把婚订，为赶考玉燕两离分。

                   难排遣这离愁别恨，如刀斩断夫妻情。

梁淑燕：（唱十枝梅）泪眼相对言难尽，千言万语并一声。

                   海枯石烂情不变，莫忘玉燕糟糠情。

（依依不舍，李汉文下，梁淑燕追看，手捧玉燕看，反场下）

 

        第二场 燕入笼

        （方荣上）

方  荣：定下巧计，为女儿击鼓招婿。老夫，方荣，官居吏部天官，一品太宰。膝下无儿，只生一女，名叫方玉贞，年过二十，高低不成，尚未婚配。我女儿生来玲珑乖巧，不知何人传扬出去，说我儿性情泼辣，生性风流。我儿言道，定要嫁个状元才郎，但愿此事能成，方免老夫之忧也！秋月走来！ （丫环秋月上）

秋  月：见过老爷！

方  荣：罢了！

秋  月：谢老爷！

方  荣：秋月，今日三鼎甲过府拜客，吩咐小姐在帘内偷看，如中意，则击鼓为号，不得有误！

秋  月：是！（秋月下）

家  院：禀老爷，三鼎甲到。

方  荣：动乐有请！（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上）

三鼎甲：老太师在哪里？

方  荣：众位贤契在哪里？

三鼎甲：恩师！

方  荣：贤契！（同笑）

三鼎甲：老恩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方  荣：众位免礼，一旁站过！

三鼎甲：谢恩师！

方  荣：众位贤契，披红挂绿，想是夸官已毕！

三鼎甲：正是！门生等多蒙恩师提拔，前来拜谢！

方  荣：你们十载寒窗之苦，为师即刻与你们查缺放官。

三鼎甲：愿听恩师吩咐！

李汉文：恩师慧眼识人，定能量才录用！

方  荣：家院！取手本前来！

家  院：是！（取手本交方）

方  荣：陈恩！

陈  恩：恩师！

方  荣：老夫放你青州知府，即刻上任。

陈  恩：谢恩师！

方  荣：乌庆康！

乌庆康：恩师！

方  荣：老夫放你广平通判，即刻上任。

乌庆康：谢恩师！

方  荣：李汉文！

李汉文：恩师！

方  荣：老夫放你——（鼓响）啊，哈……二位贤契先行一步，汉文贤契暂且留下。

陈乌同：即是这等，学生告辞了。

方  荣：送过了！（二人下）

李汉文：这……

方  荣：贤契呀！（唱老四平）

科场文卷细阅审，贤契才华超众人。

                老夫生来性耿直，既爱武来又爱文。

李汉文：但不知发放门生何处为官？

方  荣：  （唱）官职大小由我定，放远放近由我笔下把花生。

                为师有意留下你，留你在府——

李汉文：留我在府？

方  荣：（接唱） 聪明应该知我心。

李汉文：学生愚钝，不解恩师之意。但不知恩师发放学生何处为官？

方  荣：你么……老夫放你为一新郎官！

李汉文：这……

家  院：这是你的福气！天官大人单生一女，尚未婚配，有心招你为乘龙佳婿！

李汉文：哎呀，此事万万不可，汉文家中已有结发之妻！

家  院：已有结发之妻？

李汉文：况且我妻身怀有孕。

方  荣：这个么……

李汉文：还求恩师原谅！

方  荣：状元公请到后堂待茶，待老夫思忖。

家  院：状元公请啦！（状元和家院下）

方  荣：玉贞儿走来！（方玉贞上）

方玉贞：适才帘内选佳郎，笑在眉头喜在心。见过爹爹！

方  荣：罢了！儿啊，新科状元李汉文虽然你击鼓选中，只是他家有前妻呀……。

方玉贞：怎么，他家有前妻么……？

方  荣：儿啊，此事且作罢论。

方玉贞：爹爹呀！孩儿年过二十，尚未定婚，过了今天，不知再等到何时啊？

方  荣：这……

家  院：奴才有一妙计。

方  荣：讲！

家  院：李状元家有前妻，可将她休去！

方玉贞：要是他不从呢？

家  院：强行拜堂成亲，到了那个时候，生米成了熟饭，相爷您看……？

方  荣：儿啊，你看……

方玉贞：只要能配得状元才郎，全凭爹爹做主！

方  荣：好！我儿退下，为父与你做主！有请状元公！

家  院：有请状元公！（李汉文上）

李汉文：拜见恩师！

方  荣：既称恩师，如何知恩不报？

李汉文：这……

家  院：状元公，相爷要招你为婿，是看中了你呀！

李汉文：我怎能抛弃糟糠？

家  院：此一时，彼一时，你如今身为状元，又何必念那贫贱之妻？

李汉文：这……

家  院：相爷叫你写下休书，将你那前妻休去！

李汉文：这……此事万万不可！

方  荣：可恼！老夫身为吏部天官，一品太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快快与我写下休书！

家  院：这笔墨纸砚在此，状元公，写呀！

李汉文：恩师啊！（唱高腔）恩师在上容我禀，家有糟糠山海盟。

                         重婚之事难从命，逼写休书万不能。

方  荣：（接唱）          不写休书不不授官印，若招亲从此就直上青云

                         何去何从速决断，要前妻还是要功名。

李汉文：（辽子起转快高）  天官举起无情棒，要打碎玉燕拆鸳鸯。

                         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

                         宋洪不做皇家婿，光武帝只好改主张。

攀龙附凤非我愿，老大人请为小姐另招郎。

方  荣：（接唱快高）      借古讽今太任性，目中全无老师尊！

                         老夫并非汉光武，要我改口万不能！

李汉文：（接唱快高）      难道说贵府千金无人聘，哪有个强逼状元来成亲？

                         弃职丢官何所惧，若要我停妻再娶你认错了人。

方  荣：（接唱快高）      吏部天官掌朝政，满朝文武谁不尊？

畜生竟敢违我命，日后怎能压朝庭！

叫人来前门紧闭后门锁，不答应休想出府门。

 

李汉文：宁死不从！

方  荣：家院！与我将他关进洞房，拜堂成亲！

李汉文：（怒极）方荣无理！

方  荣：与我拉了下去！（家院拉李汉文下场）秋月快来！

秋  月：见过老爷！

方  荣：叫小姐即刻梳妆，拜堂成亲。三天之内不要离开洞房。

秋  月：三天过后呢？

方  荣：老夫自有主张！快去！

秋  月：是！（下）

方  荣：这正是：成婚过了三日后，老夫自有巧计谋。（下）

       

        第三场  燕不屈

李汉文：（唱慢三眼沂水）夜风萧萧月无光，长思短叹苦凭窗。

                       月缺黑暗有云伴，贤妻在家独堪伤。

可怜你白日门前把夫望，到晚来泪湿绣枕好凄凉。

三餐茶饭无心尝，对镜憔悴懒梳妆。

                       我好似游鱼误落网，又好似春燕入笼怎飞翔。

                       身困倦却不敢挨近罗帐，三昼夜未合眼一双。

                       自悔恨不该觅封候，仕途坎坷如断肠。

                       困方府无力相争抗，这苦境度日如年长。

有朝逃出他魔掌，纵然求乞也要还乡。

夫妻朝夕相依傍，夫唱妻随度时光。

方玉贞：官人啦……

李汉文：谁是你的官人！

方玉贞：入了洞房就是夫妻，妻叫夫为官人，这个道理，难道你这个状元老爷不懂么？

李汉文：谁愿与你入洞房！

方玉贞：官人你好无道理！你我拜堂成亲，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李汉文是我天官府的乘龙快婿？

李汉文：哼！我好恨哪！

方玉贞：你恨哪，三天三夜不进红罗帐，我比你还恨得多呢！官人哪！

        （唱沂水） 好话说了几口袋，你不理不睬太不该。

                   要知道我爹爹在朝为太宰，得罪他横祸天外来。

                   只要我刑部都堂一句话，要叫你身首两分开。

                   你的脾气要改一改，官场中岂容你胡乱来。

李汉文：（唱快沂水）贱人休要把嘴卖，长舌之妇为毒蝎。

                   李汉文性情实难改，怕什么横祸天外来！

                   纵是那刀山与火海，拼着一死何惧哉！

方玉贞：（唱快沂水）这人脾气真古怪，我厚着脸皮把口开。

                   我喜欢你生就一副风流态，满腹经论好文才。

                   妻是好言相劝解，你执意不从恐惹灾。

李汉文：（唱快沂水）如此慈悲不知羞愧，仗你父势施逞淫威。

                   天下男子无其数，为什么偏要我有妻之夫效于归？

                   你仔细想想对不对，休要仗势胡作非为。

方玉贞：（唱快沂水）你要珍惜飞来的荣华富贵，我和你比翼效于归。

                   大礼以成难反悔，我劝你顺水把舟推。

李汉文：（唱快沂水）方荣之女无耻辈，岂有脸面道是非。

                   倒不如早些死了去，活在世上太可悲。

方玉贞：啊！你敢骂我？我来问你，这红罗帐你进是不进？

李汉文：死也不进！

方玉贞：你你你……你气死我了。天啦！我的命好苦啊！（打更、鸡鸣）哎呀！天快亮了，再这样下去，对洞房多不吉利！我还是带点笑才是！官人哪，不要生气，你要为我想一想！

李汉文：你怎么不为我湘州的结发妻子想一想？

方玉贞：妻倒是为你着想。要做官，有我爹爹，还有万贯家财，做我方家女婿和招驸马差不多，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受不尽的人间欢乐呀！

李汉文：多谢！可叹我命该糟糠伴茅屋，享不起你那荣华富贵，受不起你那人间欢乐！

方玉贞：你思念前妻之心果真不死吗？

李汉文：海枯石烂，此心不变！

方玉贞：（哭）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呀！你给我滚出去！你就死在书房里，烂在书房里！

李汉文：多谢多谢！（冲头、下） 

方玉贞：天啦！我的妈呀！（方荣上）

方  荣：我儿为何这等模样？

方玉贞：哎呀！爹爹呀！李汉文不吃不睡，一心想着湘州的前妻，不但不理儿，

还骂儿！爹爹要与儿出气呀！

方  荣：竟有这不识好歹的畜牲，他现在哪里？

方玉贞：已被儿赶到书房！爹爹，不除掉他湘州的前妻，儿的亲事难成！

方  荣：除掉前妻？好！将她接进府来！

方玉贞：接她进府？

方  荣：到那个时候……（二人耳语）

方玉贞：由儿摆布！

方  荣：只是李汉文不能长留府中。待为父将他即刻放官。

方玉贞：官放何处？

方  荣：官放燕州知府！

方玉贞：爹爹，那燕州太远了。

方  荣：要他吃尽苦头，知道老夫的厉害！这正是：双管齐下定巧计，

为儿招来好门婿。

 

        第四场  燕遭难

家  院：夫人稍站。有请老爷……

梁淑燕：有劳了！哎呀！好大一座官府！

家  院：夫人，随我来到。

梁淑燕：官人在哪里？

方  荣：你是从湘州来的吗？

梁淑燕：正是！

方  荣：李汉文是你何人？

梁淑燕：是我丈夫。

方  荣：（冷笑）哼！

方玉贞：原来是姐姐来了！姐姐呀！

        （唱探亲调）姐姐一路受风尘，千里迢迢来京城。

                    有件事情当面讲，还望姐姐来应承。

梁淑燕：请问这是哪家官府？

方玉贞：乃是吏部天官府！

梁淑燕：我的丈夫现在何处？

方  荣：实话告诉你，你的丈夫李汉文，如今已做了天官府的乘龙快婿！

梁淑燕：你在怎么讲？

家  院：做了乘龙快婿！

梁淑燕：哎呀！（唱辽子）惊雷一声化泡影，红日正午并非黄昏。

             （转快高）既然我夫在你府，快快唤出李汉文。

                       我要当面将他问，要把此事问个清！

方  荣：这个么……

方玉贞：哎呀！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们本来不知道李汉文家有前妻，现在这件事生米已做成了熟饭，因此才把你接进府来商议。你是要田地呀还是要金银，只要你写个字据，另行改嫁，我们都依你的。

梁淑燕：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李汉文！

方玉贞：呸！你不要不识抬举！

方  荣：我问你，写是不写？

梁淑燕：我梁淑燕虽然是布衣衩裙，倒知道人间常理。我来到京城，未与我夫见上一面，岂容你们乱写字据？

方  荣：老实告诉你，，李汉文再也不会见你了！

方玉贞：他已将你休了。

梁淑燕：将我休了？想我夫与我情深意重，他绝不会做出此事！既然我夫将我休了，那就拿休书我看！

方  荣：这……

梁淑燕：你们为什么不让他来见我？我要见他！

方  荣：呸！胆大的村野贱卑，竟敢大闹天官府！来呀！将她锁入磨房！

家  院：是！

梁淑燕：我要见我的丈夫！（家院推梁下）

方玉贞：爹爹，这个贱人交与何人看管哪？

方  荣：为父的自有道理！曾本走来！（曾本上）

曾  本：我叫曾本，人说我狠。用手摸良心，我是个好人。见过老爷！

方  荣：曾本，磨房有一湘州来的女子，交与你看管，每天要她磨麦三斗。

曾  本：三斗，我的个妈呀！要是她磨不出来呢？

方  荣：与我重重地打！

曾  本：要是打死了呢？

梁淑燕：打死了与你无干！

方  荣：不许走漏风声！如若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曾  本：记下了！（下）

方  荣：这下就好了! （下）

      （磨房梁淑燕推磨，曾本帮忙。幕启）

梁淑燕：（哭五更）石磨重重难推转，四肢无力两腿酸。

                麦粉纷飞泪满面，黄连苦路走不完。

方荣老贼将我骗，一腔悲愤恨苍天。

恨奴夫不与我来相见，贼府犹如鬼门关。

薄情寡意背誓言，抛弃前妻心何安。

只恨自己少筹算，不识圈套往虎口钻。

腹中娇儿将临产，怕只怕儿未出世命先完。

母子两命难保全，我的儿啊！

（曾本捧茶上）

曾本哥忠厚老实心地良善，每日里帮我把麦粉磨完。

我几次询问他把丈夫打探，怎奈他守口如瓶不答一言。

        曾本哥，求求你，你就把李汉文的下落，告诉我吧！

曾  本：我只晓得李姑爷在新房内关了三天三夜以后，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实在不知道！

梁淑燕：李汉文哪李汉文！你明知你妻身落虎口，你有意避而不见，你好狠的心哪！（气极）（方玉贞上）

方玉贞：眼中之钉未拔掉，坐立不安似火烧。

悄悄来到磨房内，（踩猫，猫叫）你这个瘟丧吓了奶奶一大跳！

曾  本：母老虎来了。你偷懒啦！看我不打死你！（曾拿棍子打磨盘）

方玉贞：曾本，你打得好啊！

曾  本：好哦！

方玉贞：你怎么满头大汗，连衣服都脱了？

曾  本：小姐，这打人么，也是个力气活，你看打得她动也不能动了！

方玉贞：你打人有功，赏你二两银子！当着小姐的面，打给我看看。

曾  本：啊？

方玉贞：你打呀！

曾  本：我用力打了半天，实在打不动了！

方玉贞：打不动了？那好，待我亲手打！

曾  本：小姐，这是力气活，小心闪了你的腰，还是让我来打（拿鞭）你往哪里跑？

方玉贞：打得好！

曾  本：你还跑？（举鞭向方玉贞打去）

方玉贞：哎哟！瞎了你的狗眼！

曾  本：小姐，怎么不让开一点？

方玉贞：我去让她？（上前拉梁欲打）

梁淑燕：你这个刁钻刻薄、丧尽天良的东西！

方玉贞：你敢骂起我来了！（将梁推倒在地，猛踢腹部）

（合唱）霎时间腹疼痛实难忍实难忍，

眼发黑头重脚轻莫非姣儿要临盆？

方玉贞：曾本听着！不管这贱人是生男还是生女，将他绑上一块石头，丢在那荷花池内活活淹死！

曾  本：啊！

方玉贞：如若走漏风声，小心你的狗命！（下）

曾  本：怎么办？梁小姐！

梁淑燕：曾本哥！

曾  本：母老虎吩咐，待你生下婴儿之后，叫我将他绑上一块石头，丢到荷花池内活活淹死！

梁淑燕：啊！（昏倒）

曾  本：（急喊）梁小姐！

梁淑燕：曾本哥！还望你救我儿一命！

曾  本：我拼了命也要救你！（欲抱孩儿下）这孩子若长大成人，你母子如何相认？快快想个办法！

梁淑燕：我不免写上血书一封，以作凭证。

曾  本：好！你快写！我看外面有人没有？（下）

梁淑燕：我苦命的儿啊！（辽子起转悲腔）

                  咬中指痛断肠我的儿深仇似海，止不住鲜血点点泪满腮。

                  写血书罗裙当纸扯一块，忍悲痛把儿的生庚写下来。

                  我的儿刚出世就遭惨害，儿怎知为娘我惨遭祸灾。

儿刚生未吃娘的一滴奶，眼睁睁母子们就要分开。

                  儿的家在湘州千里以外，状元公李汉文是儿的父台。

老方荣与玉贞心肠太坏，写书信将为娘骗进府来

娘怀儿受磨折棒打脚踩，可怜儿早出世又离娘怀。

将玉燕做表记儿随身带，见玉燕如见母梁氏慈哀。

见玉燕记住仇人方太宰，见玉燕记住你父做事不该。

儿长大与娘报仇莫迟待，娘死在九泉下也把颜开。

抱娇儿对曾叔躬身下拜，求恩公做好事救我的婴孩。

        这有血书一封，玉燕一只！我两代的冤仇就托付在你身上！

曾  本：我拼了命也要救下你们！

梁淑燕：交儿如交我的心！恩公在上，受我一拜！

曾  本：小姐……（（接过婴儿，下，梁追）

梁淑燕：儿啊！儿啊！（反场下）

 

第五场  燕逃生

钱  福：     （唱）今天天气真是好，挑着空桶轻飘飘。

                   葱花豆腐好味道，每天要卖一大挑。

                   人人夸我的豆腐脑，货真价实容易销。

                   不思不想不烦恼，越思越想心好焦。                  

我夫妻快满五十了，老来无子无下稍。（歇下挑子）

        我叫钱福，我和老婆加起来一百岁了，到现在还一个儿女都没得。唉！

        俗话说得好，无儿无女似神仙。走哦！回家去！（走进门放下桶）

钱  妈：老头子回来了，今天生意如何？

钱  福：你看！出门两满桶，进门两桶空。你说好不好呢？

钱  妈：真是生意兴隆。你卖的钱呢？

钱  福：钱，分文不少！

钱  妈：拿过来哟！

钱  福：婆婆，我今天出门卖豆腐，把喉咙都喊干了，我想打一点酒，润一下喉咙，怎么样？

钱  妈：么事啊？喝酒？今日喝酒，明日喝酒，如今儿子都没有，你还想喝酒？。

钱  福：么事？没得儿子怪我喝了酒？怪你不会生养！

钱  妈：么事，怪我不会生养？老娘我长得红光满面，要是跟了别人，早就生了十七大八个，要怪就怪你！

钱  福：怪你！

二人同：怪你！怪你！（二人各端一把椅子背靠背坐，两人后脑碰在一起，钱福连喊哎哟，钱婆摸后脑袋。曾本上，将小孩放在钱的家门口，婴儿哭）

钱  妈：老头子，你听！

钱  福：哪来的婴儿啼哭之声？

钱  妈：好像在门外，快点看看！

曾  本：还是个儿子！

钱  福：小哥！这婴儿在我钱家门口，一定是人家晓得我无儿无女，做好事给我送来的！

曾  本：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我先看见的，该我要！

钱  妈：是神仙送给我的，该我要！

曾  本：该我要！

钱  妈：该我要！

钱  福：有事好商量。到屋里去！（三人进屋、钱拿椅子曾坐、钱妈向钱福示意）

钱  福：小哥，把这给你，孩子给我，好吗？

曾  本：钱我不要，我要把他抱回去做儿子！

钱  福：小哥，我二老年近半百，无儿无女，求你把这孩子把得我！

曾  本：好！看你们说得可怜，把你们算了！

钱  妈：这好事做的真对！

曾  本：我要把好事做到底！这钱我不要，我还有二两银子送给你们，给这婴儿做几件衣服。

钱  妈：这像么话，我们当爹娘的会给他做的！

曾  本：你们当爹娘的会给他做，难道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给他做吗？

钱  福：难得你一片好心！你贵姓？住在什么地方？

曾  本：我叫曾本，在天官府里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钱  福：哦！原来 是天官府的曾二弟！失礼！失礼！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

曾  本：只要你们对他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钱  妈：我二老把他当心肝宝贝，哪有不好的呢？

曾  本：那好，过三五天，我就来看他一回。

钱  福：好好，依你，依你……

曾  本：对！你们要把他当心肝宝贝，应该给他取个名字才是！

钱  妈：老头子！他是来我家传宗接代的，要把这个名字取好！

钱  福：是的，还要他兴旺发达起来！

曾  本：就叫他宗……

钱  福：兴！

曾  本：对！就叫宗兴！

钱  婆：宗兴，我的好宝贝儿子！（亲一口）

曾  本：就叫宗兴！我也该走了！

钱  福：慢走！不送！（曾出门，连忙关门，钱福、钱妈下）

曾  本：哎呀！我还忘记了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欲叫门、忽转念）这两样东西还是我带着！待我转到磨房（圆场，进入磨房坐下）好！不好啊！

我救婴儿之事，万一母老虎查来了我怎么说呢？这……

（方玉贞上）

方玉贞：曾本，那个小孽种呢？

曾  本：适才我已将他绑上一块石头，丢到荷花池中了！

方玉贞：那好！你办事有功！现在还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曾  本：什么大事？

方玉贞：等那贱人醒来，你将这碗汤叫她喝下去！

曾  本：她要是不喝呢？

方玉贞：端到！她喝了这汤，七步便倒！你要神不知鬼不觉把她背出去埋了！（见曾发抖）你这是怎么了？

曾  本：我怕！

方玉贞：怕什么？自有小姐作主！你听着，贱人一死，速报我知，我要亲自验过尸体。如若不然，当心你的狗命！（下）

曾  本：你、你好狠毒的心哪！（梁淑燕上）

梁淑燕：曾大哥，我那孩子……

曾  本：（曾急拦梁，向外望，见无人）孩子我已送到一户好人家去了！

梁淑燕：多谢曾本哥！

曾  本：不要谢我！

梁淑燕：（见药碗）曾本哥，这药是你给我熬的吗？

曾  本：这是人家送给你喝……

梁淑燕：世上总是好人多，曾本哥，你替我谢谢好心人！只要我梁淑燕不死，定要报此大恩！（欲端汤喝）

曾  本：（急上前抢汤碗）这……

梁淑燕：这药怎么不给我？

曾  本：这药苦！

梁淑燕：常言道：良药苦口，纵然再苦，我也要把它服下去。

曾  本：（曾本端着药碗，母老虎的话回响在耳边：贱人死，速报我知。如若不然，当心你的狗命！）（梁淑燕端起药碗刚送到嘴边，，曾上前打掉）

梁淑燕：曾本哥，你这是……

曾  本：这是母老虎送来的毒药！

梁淑燕：啊！

曾  本：她不但要将你毒死，还要亲自验尸，如若有假，要我的狗命！

梁淑燕：哎呀！（唱辽子）恶毒妇人心肠狠，不怕天打五雷轰。

                       我好似燕儿折翅难飞动，她步步逼我地狱中。

               也罢！  要死就死我梁淑燕，绝不连累他人受刀锋。

曾  本：梁小姐，你不能死！

梁淑燕：你就让我死了吧！

阿  德：曾本弟，曾本弟……

曾  本：（听到喊声，以为是母老虎来到，把心一横，拿起棒子）梁小姐，母老虎来了，不到最后一步，你绝不能死，你退下，我来对付她！

阿  德：曾本弟，我是阿德！

曾  本：原来是阿德，你不去挑水，喊我做么事？

阿  德：你的嫂嫂她死了！

曾  本：嫂嫂死了？

阿  德：是今天早上死的。我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求求你在天官府借几个钱，好安葬你那苦命的嫂嫂！

曾  本：借钱哪？哎，官府好似阎王殿，，这钱是你借得到的吗？

阿  德：这怎么办？

曾  本：啊！哈哈哈……

阿  德：你这个人真怪！我屋里死了人，你还好笑？

曾  本：阿德哥，大嫂死得好啊！

阿  德：么事啊？我屋里死了人，你还说死得好啊！（欲打架）

曾  本：大嫂死了，正好做一件好事。

阿  德：人都死了，还做什么好事？

曾  本：听我说！（耳语）包你有副大棺材！

阿  德：天官府竟出了这等无耻之事？好！这个好事我做了！

曾  本：好！快去！我去看有人没有！（阿德背尸体上，将尸体放在屋内）老天保佑，母老虎这时候该不会来吧？ （梁淑燕上）

梁淑燕：曾本哥，你这是……

曾  本：现在逃命要紧！随我来……（同下，曾转身上场）（方玉贞上场）

方玉贞：贱人死了没有？

曾  本：已断气了。

方玉贞：待我看看！

曾  本：（大声喊叫）大小姐！

方玉贞：什么事？

曾  本：我怕……怕她来找你！

方玉贞：找我啊？

曾  本：听人说，生小孩死了是月母子鬼，她是你毒死的，我怕她来找你。

方玉贞：哎呀！打鬼！我怎么走不动了？

曾  本：小姐，你想想，她是你冤枉死的，只有请几个道士超度，最好是……

方玉贞：是什么？

曾  本：最好是买一口上好的棺材，厚礼安葬。

方玉贞：哼！这种贱人一床芦席就够了！

曾  本：不买？不买算啦！反正我没毒死她，她也不会来找我，就怕她来找小姐你！

方玉贞：我还要看的，你把我拉着。（向前一步，退两步）哎呀！我的妈呀，买棺材，买棺材。（跑下）

曾  本：哈……（下）

 

第六场 燕雏飞

       （十三年后、豆腐店）（宗兴上）

宗  兴：（唱四平）小宗兴在学中懒把书念，怀抱着圣贤书转回家园。

                 众窗友在学中说长道短，他道我无亲娘好不惨然。

                 我只得回家去将娘来问，问一个清楚明白儿才放心。

                 将身儿我只得自家走进，有请母亲到来临。

        有请母亲，

钱  婆：天色这样早，你怎么就回来了？

宗  兴：这……

钱  婆：你说呀！奴才呀……

（唱）不在学堂苦发奋，竟敢逃学回家门。

                  是你这等不孝子，罚你跪在地埃尘。

宗  兴：    （唱）母亲息怒容儿禀，儿非逃学回家门。

                  只因同窗取笑我，他们笑儿他们说……

钱  婆：奴才呀，难道你今天是哑人……（唱散板）手举家法打一顿，

钱  福：（唱）快快与我把手停。

             趁我出去卖豆腐，寻事生非打宗兴。

             孩子听话样样好，你打娇儿我心疼。

钱  婆：我在教训孩子，只是吓他一下。

钱  福：你这个婆子，无故打他，我还要打你哟！

宗  兴：爹爹呀……（唱）劝爹爹不要为儿来相争，相争反伤二老的心。

                        爹爹呀，娘打儿是把儿教训，（曾本上场）

                        休怪爹爹只怪宗兴。

曾  本：老嫂子，你……

宗  兴：曾二叔！（扑上）

曾  本：你……

钱  福：老嫂子听了些传言传语，闹得家里不和啊！你坐一下，我去倒杯茶来。（下场）

钱  婆：我给你拿烟来。（下场）

曾  本：宗兴哪，他打在你哪里？待为叔看看吧！

宗  兴：二叔啊！（唱）见曾叔止不住珠泪直淌，侄儿有言听衷肠。

                     为什么爹爹把儿当珍宝，为什么母亲见我如毒疮。

                     莫不是爹爹是我的亲生父，又莫非母亲不是我亲生娘。

                     为什么学中窗友取笑我，说我不是钱家儿郎。

                     自从宗兴我能记事，你送油送米送衣裳。

                     风雨无阻把我探望，真乃一腔热心肠。

                     你与我钱家非亲少故，定有要事心底藏。

                     望求二叔把实话讲，宗兴我永世不把大恩忘。

曾  本：       （唱）宗兴孩儿休跪地，我把往事对你提。

                     你不姓钱本姓李，出世就与娘分离。

                     你母名叫梁淑燕，李汉文就是你父亲。

不知他们在哪里，二叔不会把你欺。

宗兴若是不肯信，玉燕血书作证凭。

宗  兴：玉燕、血书？母亲！娘啊！

               （唱）见血书不由我肝肠痛断，见玉燕如见了娘的心肝。

                     我的母亲、娘……

                     孩儿我没出世母子蒙难，到如今方知含冤十三年。

                     怨爹爹抛下我不照管，最可恨方玉贞方天官。

                     害得我父子们遭离散，害得我亲骨肉不能团圆。

                     感二叔仗大义救我脱险，感二叔救孩儿能活人间。

                     我要先寻母亲再寻父，再报血海仇与冤。

曾  本：至今已有十三载，人海茫茫，你到哪里去找？

宗  兴：纵是刀山火海，也要找到我苦命的娘亲！

曾  本：我看你母亲不会走远，大概藏在京城附近。你去寻找，顺便到尼庵寺观看看或许有点音讯。

宗  兴：多谢二叔指点！

曾  本：有请大哥大嫂……

钱  福：曾叔何事？

曾  本：小弟已将十三年前的真情，告诉了宗兴，他要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

钱  福：宗兴！儿啊……

             （唱）一霎时只觉得恍然大悟，好似钢刀刺心腹。

                   皮外之子靠不住，春蚕作茧恨当初。

                   十三年前方荣父女强占儿父，将你娘打入磨房手狠心枯。

                   在磨房早产儿没安身之处，亏曾叔血盆中把儿抱出。

                   到处托人把儿抚，丢至在父门前嚎啕大哭。

                   无后的人听哭声百事不顾，欢欢喜喜抱儿进屋。

有亲朋送恭贺敲锣打鼓，与我二老来祝福。

为抚儿讨奶水敲门打户，熬米汁来煎糊涂。

那时候吵百日哄不住，我二老一昼夜抱进抱出。

不满周岁学起步，你娘牵来为父扶。

抚到三岁又泻又吐，为父的请名医烧香拜佛。

抚到八岁含辛茹苦，积积攒攒送儿读书。

为我儿起早摸黑打豆腐，二老瘦得皮包骨。

实指望到老来有儿照顾，你这奴才心太枯。

我儿要学前辈古，董永卖身买棺木。

倘若二老病亡故，你要为父穿孝服。

到父的坟前添一捧土，为父的九泉下心满意足。

叮咛儿言和语牢记清楚，丢得二老好孤独。

钱  婆：宗兴！儿啊！为娘错打了几下，我儿莫要放在心里呀！这是为娘一时糊涂！儿啊，为娘对不起你呀！

宗  兴：母亲，娘！你抚养儿一十三载，就是打儿几下，也是应该的。你老人家就让孩儿我去寻找吧！

钱  婆：儿啊，我二老抚儿一十三载，不亏我二老所生，也亏我二老所抚。此番前去，找得着儿的母亲也要回来，要是找不着，我二老还是望着你回来的呀！

宗  兴：这个自然。孩儿告辞了……

            （唱）今日雏燕离燕巢，人海茫茫寻年高。

                  含悲忍泪别二老，大恩大德儿记牢。

 

 

第七场  燕见雏

梁淑燕：  （唱）孤身佛门伴孤灯，暮鼓晨钟念佛经。

                往事不堪回首聚，枉度岁月十三春。

                万念俱灰心已冷，一线希望也杳冥。

                不知我儿在不在，常念亲生痛在心。

                亲生骨肉在何方，不知能否见亲生。

宗  兴：人海茫茫何处寻，不知何日见娘亲！来此已是清虚庵，庵内可有人哪？

梁淑燕：门外是何人？请进！

宗  兴：见过师太！

梁淑燕：这孩童好面熟！呀……

         （唱）观孩童生来好人品，眉清目秀口丹唇。

               好像似曾相见过，一时之间记不清。

宗  兴：（唱）感谢师太施怜悯，留我住宿在庵门。

               师太看我看得怪，盯着宗兴不转睛。

梁淑燕： （唱）恍惚中有影又没影，一时难解这疑云。

               越看越看熟得很，面貌像夫李汉文。

               倒不如将他仔细问，问得明白我才放心。

               问你家住在何方，家中何人来维生。

宗  兴：（唱）家住京都在城外，自做豆腐自营生。

梁淑燕： （唱）叫何名来什么姓，

宗  兴：（唱）我名叫作钱宗兴。

梁淑燕： （唱）堂上双亲可安宁，为何冒雨往外奔。

莫非心中有隐情，快快对我来讲明。

宗  兴：（唱）承蒙师太将我问，庵堂佛地诉衷情。

孤身外出非它事，天涯海角寻娘亲。

梁淑燕： （唱）你才说双亲在堂上，为何又说寻娘亲？

宗  兴：（唱）豆腐店父母养育我，生身爹娘下落不明。

梁淑燕： （唱）今年你有多少岁？

宗  兴：（唱）今年刚满十三春。

梁淑燕： （唱）可知你生身父母在何方？

宗  兴：（唱）出娘胎与娘两离分。

梁淑燕： （唱）无影无踪怎访问？

宗  兴：（唱）我随身带得有证凭。

梁淑燕： （唱）借我一看可应承？

宗  兴：（唱）师太请把证凭看，你看我是伤心不伤心。

梁淑燕：双玉燕！宗兴，儿啊！

宗  兴：你是尼姑，怎么叫起我是儿来了？

梁淑燕：我儿哪能知道，这玉燕血书，是我十三年前，交与曾本的，我是你亲生之母梁淑燕！

宗  兴：母亲！娘啊！

梁淑燕：宗兴！儿啊！

（唱）见娇儿不由我泪如雨洒，母子团圆娘悲喜交加。

      忆往事为娘我肺腑气炸，方荣父女将为娘骗到他家。

      与儿父未相见娘心害怕，

哪晓得他们丧尽天良强占儿父、将苦命的娘囚进磨房心狠手辣。

一天给娘三遍打，为娘我是有孕之人、磨麦三斗难尽刑法。

在磨房早产儿娘泪水腮边挂，儿奔生娘奔死、险些命染黄沙。

方玉贞斩草除根又把毒药下，亏曾叔做好事抱儿逃出天涯。

不见我苦命儿断了尘念，无奈何清虚庵修行出家。

娘想儿在佛前抽签卜卦，娘想儿十三年少饮饭茶。

娘想儿伤心泪在枕边洒，娘想儿孤单寂寞心如刀扎。

先只说母子们不能相见，天有眼相会在清虚庵前。

恨只恨李汉文心肠太狠，抛弃为娘十三年。

诉不尽为娘的千般苦万滴泪，这点点滴滴字字句句、

血泪斑斑深仇大恨、母子们相会好一似枯木逢春。

 

第八场  燕双飞

李汉文：催贡十三载，回朝奏京台。下官，李汉文！十三年前，可恨方荣逼婚未成，将我官放燕州，因我催贡有功，官封吏部侍郎，绕道湘州，得知我妻十三年前被接到天官府去了。看来我妻凶多吉少。校尉等，打道天官府……（下场）（方玉贞上场）

方玉贞：老爹爹身亡故门庭骤冷，且喜得留下田地和金银。

        恨只恨李汉文杳无音信，害得我独守空房伴孤灯。

        幸有这郑家公子王家郎，后院门进把欢寻。

        这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何愁百事不顺心。

秋  月：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方玉贞：哪个姑爷？

秋  月：李姑爷！

方玉贞：哎呀！谢天谢地，快快有请！十三年前的事，还有郑王两家公子之事不可泄漏！

秋  月：是！有请姑爷！（李怒上）

方玉贞：哎呀！官人回来了，请进！

李汉文：哼！（入座）

方玉贞：秋月，传话下去，给姑爷接风！

李汉文：不用！我来问你，我家娘子在哪里？

方玉贞：我不是在你面前吗？

李汉文：呸！快快交出我那湘州结发之妻梁淑燕！

方玉贞：哎呀！看样子他先到湘州去过了！（假哭）官人不知，自你离府之后，我爹爹怕她在湘州吃苦，故而接她来府，同享荣华富贵。谁知姐姐命苦，不到一月，就产后身亡了！

李汉文：什么！她产后身亡了？

方玉贞：她死了！

李汉文：那生下的孩子呢？

方玉贞：孩子早产，元气不足，未过三天就死了。

李汉文：哎呀！

（唱）听说妻儿丧了命，好似乱箭穿我心！

        我妻亡故，可曾留下灵位？

方玉贞：自然设有灵位。

李汉文：如此，我要亲自祭奠！

方玉贞：这年岁月久，灵位已焚化了。

李汉文：我当丈夫的没得音信，怎么能焚化？（曾暗上）

曾  本：李大人暂且息怒，随我到后面休息一时。

李汉文：待少一时再与你算帐！（下）

方玉贞：这下子，我稳稳当当的做夫人了！曾本啦！这件事就全靠你了！（下）

曾  本：靠我？不管闲事！（宗兴上）

宗  兴：曾二叔！曾二叔！

曾  本：啊！宗兴回来了！

宗  兴：我找到了母亲！

曾  本：这才巧咧！你父亲也回来了！

宗 兴：他现在哪里？我要见他！（暗上）

曾  本：（指李）这就是你父！

宗  兴：爹！

李汉文：你是何人？

宗  兴：孩儿宗兴！

李汉文：何人所生？

宗  兴：我母梁淑燕！

李汉文：有何为凭？

宗  兴：现有玉燕为凭！爹爹请观！

李汉文：双玉燕！宗兴儿啊!今天我们父子相会，可叹儿的母亲……

宗  兴：母亲还在！

李汉文：你母亲现在何处？

宗  兴：现在清虚庵！

李汉文：来人！打道清虚庵！

 

第九场  燕归来

（宗兴上）

宗  兴：母亲快来！母亲快来！

梁淑燕：我儿何事？

宗  兴：爹爹回来了！

梁淑燕：钱家恩人来了？快快有请！

宗  兴：不是钱家恩人！

梁淑燕：到底是何人？

宗  兴：儿的亲生父亲，李汉文！

梁淑燕：谁叫你带他来的！（欲下，李汉文、曾本上拦住）

曾  本：这原是你丈夫李汉文！

李汉文：贤妻！

梁淑燕：谁是你的妻子！

李汉文：娘子，想从前之事，只怪方荣老贼，贤妻随我回去吧……

            （唱）当年方荣强招郎，汉文不肯弃糟糠。

                  汉文也曾来反抗，三朝洞房没同床。

                  只因遭贬边关上，路途遥远难还乡。

                  我曾派人去查访，不知我妻在何方。

                  巧心悬口常相望，至今不再娶妻房。

                  我带官戴尼庵上，当知我一片真心肠。

（内喊：凤冠霞帔到，校尉捧凤冠霞帔上））

校  尉：请夫人更衣！               

梁淑燕：谁是你的夫人！

李汉文：妻呀!(方玉贞急上)妻来了！妻来了！

方玉贞：怪不得你一去一十三载不归，原来你清虚庵另有妻子！这凤冠霞帔该我来穿！

曾  本：该你穿哪？归她穿！（指梁）

李汉文：无耻贱人，你看她是何人？

方玉贞：打鬼！打鬼！

曾  本：叫什么鬼？你才是真正的活鬼！

方玉贞：么事活鬼？你真笨！

曾  本：我笨！你听着——

        （唱）你说我笨我并不笨，我的心中有明亮灯。

              方荣老贼心太狠，还有这个小妖精。

              逼他成亲把洞房进，状元公洞房三夜坐到天明。

              状元公边关苦受尽，你竟敢骗她休书来京城。

              苦折磨天天要她磨面粉，斩断李家后代根。

              可怜他没吃娘的一滴奶，为逃命母子们两离分。

              一波未平二波又起，你要我让她把毒药吞。

              她药到嘴边我一掌打，将药打翻在地埃尘。

              又怕你真的验尸体，施巧计作了假她才逃生。

              自从她母子逃脱命，不觉已有十三春。

              到如今一家团圆多欢庆，活活气死你这个小妖精。

              凤冠霞帔你无份，李大人定要严惩这个恶女人。

李汉文：来呀！将这贱人押到有司衙门，按律处置！

方玉贞：冤枉！冤枉！（押下）（内喊：钱家恩人到）

李汉文：快快有请！（钱二老上）我一家团圆，多亏众位恩人！恩人请上，受我全家一拜！（拜）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