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理论

36.

 

周日傍晚，泷打工的冷饮店。

（好狗血！是让穴户知道呢还是不让他知道呢。。。= =纠结）

面前的女生紧张的不停摆弄裙角，抬头看到凤的眼睛，又立刻避开视线。

凤一直以来想躲避的就是这种情况。真的很不擅长面对啊，凤叹了口气，对泷道：“算了吧。”

那女生却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突然愤怒的看向凤，高声道：“不用你在这里假慈悲。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人！你们这种人！像你们这种伪善的家伙，对所有人假惺惺的温柔，却完全不把别人的心情当回事！你们生下来就拥有一切，既然已经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与别人抢别人拼命努力争取的东西呢？！老天太不公平，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那女生太过激动，说到后面已经哭了起来。

由于过高的音量，他们这一桌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凤清楚的听到有人在一旁愤愤不平：“对方可是女孩子，怎么也应该照顾一下对方的心情吧？“

“哎~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么，不缺人追的，不需要照顾什么女孩子的心情。“

泷抬眼看了那些人一眼，凤并没有看到泷的眼色，只看到对方立即噤声，再没向这边看过来。

那女生断断续续的哭着，泷转过头，用一贯温柔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边安慰，边问着事件的原委。

原来这个女生是冰帝特优生，之前一直暗恋凤。这个秘密被同班的女生发现后，被她们以“穷酸家庭配不上凤君”奚落欺负，幸好小山路过帮她解围，从那之后便倾心于小山。那时正值凤与小山争夺正选位置，她见小山拼命练习很是心疼，加上将对凤和自己之间身份的差距的怨恨转移到凤本人身上，便偷偷陷害凤想帮助小山。这一次也是同样，她以为如果凤不能胜任小山可能会有机会重新进入正选，所以才又对凤下手。

为什么。凭什么。不公平。

凤静静的听着，觉得这些话无比的熟悉。

 

千鹤他们始终不能理解为何凤这样的出身会有那样谦逊甚至可以说是柔弱的性格，而实际上造就了凤性格中的自卑的，正是凤氏显赫的家境。

从幼稚园开始，这样的差别对待便已经存在，可以说因为小孩子更加纯真直接，凤从懂事起就受过不少这种由家境差别带来的伤害。被嫉妒，被怨恨，被排斥，被隔离，被欺骗，被利用，幼小的凤有过很多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过的灰暗经历，而这些经历放在脆弱敏感的童年，更加得到放大，尤其是在凤这种天性温柔善良的孩子身上。

其实性格这个东西，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天生的。在类似的成长环境下，不同的孩子会用不同的态度面对家庭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因得到的反馈不同而逐渐调整，最终形成固定的性格。凤所经历过的灰暗，大部分家庭环境极度优越的孩子在与普通人相处时恐怕都经历过，但迹部因为天生霸道，处理这种问题的态度是选择掌控一切唯我独尊；忍足因为工于心计，会绕开问题抓人弱点维持平衡；向日骄横高傲，会选择随心所欲不去理会；日吉冷静沉默，会冷眼旁观见招拆招；而凤。。。则是因为天生温柔善良，只想最大程度上避免人与人之间的伤害，或者说，避免对别人造成伤害，因此会下意识的选择忍让和逃避。

也许是早就注意到凤性格中的软弱，凤的父亲坚持在英国期间将凤安排在普通学校。即使面对问题，凤的父亲也坚持让凤自己思考解决办法，希望他能得到足够的锻炼，尽快达到心智的成熟，好能尽早继承家族事业独当一面。凤一直在英国，直到五年级才转学到冰帝。因为是贵族学校，同学家境之间也相对相似，加上同学们都逐渐成熟，掩饰的能力也愈加高超，这样的偏见也逐渐被埋藏起来，变得不那么显眼。

但埋藏，不等于不存在。

在五年级时，凤拼命学习，直接参加了国中入学考试，跳过六年级加入了冰帝国中。上国中后，因为经常与迹部他们相处，凤变得相对放松，习惯性的忘记了提防和掩饰，加上班级里有千鹤这样坦率的好友，网球部更是有穴户这样正直的前辈，更是让凤下意识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他忘记了这样真实的自己，也是可以招来怨恨的，即使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如果是因为家世这种自己无法改变的东西，还真的很难办呢。

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凤想着，心情说不出的低落。

 

泷问出了原委后，用一贯温柔的语气说了些安慰的话，那女生也就渐渐平静下来，道了歉，说着‘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的承诺。

直到泷便送那女生出了甜品店，凤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目送泷前辈将那女生送到街角，凤收回视线，低头盯着眼前自己那杯黑咖啡。

价格最贵，却是最苦的滋味。在此刻，像极了自己的人生。

身份这种东西，在人与人相处之时是如此值得在意的东西么？

凤不禁想起自己从前的好友。虽然只有自己还把他当作好友而已。

那还是刚转学到冰帝读五年级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俨然一副谨慎到自闭的样子不肯和任何人交朋友。

直到遇见他。

“凤吧，好高啊，加入我们篮球部吧。我是队长日向纯。”

他是第一个，也是一直靠近自己的人。即使被那时怕伤害怕到不惜出口伤人将他说成“伪善者”，他却依旧毫不在意的接近自己，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即使不能加入篮球部，我们也能做朋友吧。”当时那只伸向自己的手，灿烂的笑容，温柔的话语，让自己一瞬间放下了所有戒备。

凤以为，自己从他身上，得到了救赎。

即使因为要练琴不能真的打球，也还是厚着脸皮常常跑到篮球馆看他练习，只为与这个唯一的朋友能够多些相处的机会。

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一个朋友，为了这份友谊，自己不在乎付出任何代价。

那天是第一次去日向家，日向并没有邀请自己，只是自己一心想着探病的话被探望的人无论如何也会高兴的吧，就这么来到日向家门前。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日向的父亲态度忽然变得异常热情，将自己请了进门。日向的父亲一直和自己寒暄着，自己也客气的回应着，不过这样的态度，一直活在那种环境下的自己立刻就明白了。

果然，说到父亲的事务所，日向的父亲似乎正在那里工作，因为遇到些问题似乎正面临被远调的职位调整，想让自己帮忙和父亲说些好话。

虽然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去求父亲多半会被骂，凤还是本着“这是在帮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想法，认真的答应下来。

自己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回头时，日向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神色。

即羞愧，又愤怒，还带了些冰冷。

怎么了？自己已经答应帮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自己？

被日向二话不说直接推向门外，自己试图扒住门想问个清楚：“怎么了？我可以帮忙的！只要我去求我父亲，他应该会帮。。。”

“你这个朋友，倒是真的挺有用呢。不怕我只是想利用你才跟你交朋友么？”

日向的语气冰冷，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让自己觉得十分陌生，被这样的日向吓到，自己当时根本没多想，只希望保住这个朋友，下意识的说出“利用也无所谓“的话。

日向似乎被自己的话震到，愣在那里很久，突然用力将自己推了出去。

那天回家后，自己还是处于恍惚的状态。当时的自己光想着不能失去这个朋友，却完全没想过日向的感受。

真的去求了父亲，当时父亲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即使留下，这个朋友，你也已经失去了。”

事务所的事情因为自己年龄还很小，没有接触太多，父亲却将日向父亲负责的业务和出了问题的事件仔仔细细的为自己讲了一遍，并让自己提出方案解决，自己每说一句话，父亲都详细的询问自己的做法所带来的后果和问题。话题扇形扩散开，整整讨论了一夜。

讨论中，凤渐渐懂得了父亲的想法。

日向家很快搬走了。

自己唯一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虽然父亲将日向的新地址递给自己，凤犹豫许久，终是将那张纸锁紧了最下面的抽屉。

那一年凤成熟很多，却始终没有鼓起勇气给日向写信，理由从最初的“因为没有帮到忙而没脸见他”，到最终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自己真的是个傻瓜呢。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也把自己放到了支配者的高度，对于自己一句话就能左右朋友全家的前途这件事，竟然有那么一丝得意。

想用自己的权利去买下自己的朋友，还愚蠢的以为朋友会感激。

自己，竟然和自己最憎恶的那些想要利用自己的人做出了一样恶劣的事。这样的自己，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自己的心意呢？

自己的心意，难道就一点都不重要么？

 

 

37.

另一边，泷将那女生送到街角处。

“那么，我回去了。实在很抱歉，也要再说声谢。。。”女生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面前一直带着温和的微笑的男子，此刻的脸色说不出的冰冷。

“山田礼子同学，奖学金的发放，是由西尾老师在管理吧。”泷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你。。。你。。。”那女生慌张起来，“是又怎样，你们没有证据。。。”

语音未落，泷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录音”的字样。

‘啪‘的一声，山田手中的包掉落在地。

“废话我就不说了，是谁指使你做这种事的？”泷将手机放回口袋，上前一步。

山田被泷的气息吓得动都不会动，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磕磕巴巴的道：“什。。。什么指使。。。没有人。。。”

泷嗤笑一声，俯身靠近山田：“女人的谎言，我可是听了太多了，你的谎话大概是LEVEL最低的。”

山田紧张的退后一步，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你怎么知道一定有别人。。。”

泷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道：“你靠奖学金留在冰帝，平时任何麻烦事都不敢参与，被人欺负连反抗都不敢，还用可悲的依赖的心情恋上救你的英雄，甚至连告白都不敢，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你怕事又懦弱，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种报复方式对付凤这样的公众人物。如果下手的真是你，只能是有人指使你去做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手中大概也有你的什么把柄，以此要挟你。我说的没错吧？“

山田的脸色变得惨白，喃喃道：“我不能。。不能说。。。“

泷忽然笑了，慢慢的将嘴唇凑过去，在山田的耳边低语道：“我可没有小凤那么好欺负哦~”

感受到耳边的气息，山田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几次紧咬嘴唇又张开，还是没有说出口。

泷忽然起身，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到耳边：“喲~由美酱~你们班上你最讨厌的那个女生。。嗯对，就是那个山田，她一直单恋你们班的小山哦。。。”

山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别。。。你怎么能。。。”

“听说两人偷偷交往呢，不过小山大概觉得她太丢人了吧，都不敢承认呢，明明那天看到网球部部活结束两人一起回家的说~”

泷的语气听上去轻快的很，与他现在的冰冷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山田捂住嘴，心中被恐惧深深地攫住。

不要！！！！！那是我最最珍视的。。。生命中唯一美好的东西啊。。。。

山田冲上去慌张的伸手要夺泷手中的电话，可泷比她高太多，她根本碰都碰不到。泷简短的结束电话，歪着头，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么着急，是急着要告诉我么？现在可以说了。”

山田明显的犹豫了一下，随即愤怒的喊道：“你都已经这样做了！还想怎么样？！”

泷不置可否的笑笑，声音却是更加的冰冷：“还想怎样？我想想，刚才的电话打完，你和小山的事估计立刻就能传开吧。接下来，先打电话给榊教练，告诉他是小山指使他的女朋友对他的队友使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嘛。。。这种事情，证据的话随便找个讨厌你的女生编几句就成了。即使没有证据，小山之后也无法在网球社待下去了吧。。。”

山田已经缓缓的瘫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力气。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泷走到她身边俯身蹲下，冷冷的看着她，完全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

“我说过了，我没有小凤那么好欺负。你们女人真奇怪，我说谎话时个个听得如醉如痴，说真话时却都不当回事呢”，泷伸手，将她的长发发尾一圈圈缠到自己的手指上，边玩弄边道，“你可真倒霉。若不是这件事恰巧被我撞见，以凤的性格一定会帮你隐瞒到底，不会给你找任何麻烦的。可惜，我不是凤那种好人，实在是做不到呢。如你所见，我看不顺眼的人，我会用你所谓的‘不公平的能力‘毁掉那个人所珍视的一切。你嘛。。。跟我大概玩不起的，聪、明、的、山、田、同、学。”

惊恐的山田意志剧烈的动摇着，犹豫再三终于吐出一个名字，随后立刻焦急的伸手拉扯泷的袖子：“我是被威胁的，我父亲的工作！他是我们家唯一的支柱了不能没有工作！求你帮帮我，帮我。。。”

泷毫不怜惜的扯开她的手起身，拨通手机道：“您好，是西尾老师么，我想跟您说一下山田礼子同学的事。。。”

山田彻底崩溃，掩面大哭。

“山田同学，这应该是帮到你了吧？“泷打完电话合上手机，冷漠的看着她，幽幽的道：

”你终于可以回到你所谓的公平的世界里了。”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38.

泷回到甜品店，看到凤还坐在那里发呆，便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别再想了。”

凤回过神，刚才陷入不愉快的回忆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并没有注意到泷走了多久。

“泷前辈，我这样，是在逃避的吧。可是我即使知道也。。。”

凤还要再说，泷打断他道：“如果这种方法能够让你少受些伤害，那就算是正确的方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平衡，只要自己觉得合适就好。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凤有些惊讶的看向泷，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理解么。。。

“那么，山田同学的事，为她保密。。。可以么？“凤试探性的问道，觉得泷这样温柔的人应该也不会为难一个女生。

泷笑了笑，对凤道：“当然可以，只不过。。。”

凤刚松了口气又立刻紧张起来，泷看着他，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接着道：“我觉得山田同学是个过于老实的人，做出这种事本来就很过意不去，现在被拆穿应该会觉得没有颜面再在冰帝呆下去吧。如果她真的想离开，我们强求她留下也只会让她痛苦，所以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我们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确实是这样，凤想了想，惋惜的叹了口气。泷看着他不忍的样子，再次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所以说，别再想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又要麻烦你了。。。”

“没什么。刚才的饮料你请好了。”

“没问题！”

“那走吧。”

 

即使回到家，凤依然沉浸在整个事件的阴郁中，以至于过了很久才想起查看手机。

眼睁睁的看着手机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凤在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发现屏幕上赫然写着‘穴户前辈‘来电的字样，大概是刚才泷送自己的时候两人交谈没有注意到。

凤急忙回拨，电话响了几声后，才突然感觉到紧张。话说，这还是第一次与穴户前辈通话呢。凤正想着，那边忽然传来穴户清冷的声音：

“喂。“

“穴。。。穴户前辈，是我。“

“嗯。“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感受不到什么热情，凤的心情更是低落起来。

“那个。。。抱歉刚才没有听到。前辈找我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就在凤以为信号已经断了的时候，忽然传来穴户低沉的声音：

“与我组双打，后悔了么？”

凤愣住，完全没想到会从穴户口中听到这句话。

难道因为即使和他成为了搭档，这两天还都和泷在一起，让他认为自己和泷更亲近，所以后悔组成新搭档？

“怎么会？“凤赶紧想了个借口解释道，”是很久以前说好到泷前辈家玩的。“

“抱歉。”那边的声音稍微轻松了些，“其实我。。。比赛后一直在反省，能赢得比赛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与凤对我的配合，而作为搭档我确实对凤了解的太少了，这样感觉很不称职。。。所以。。。“

“所以，在迎战青学之前的这两个星期，我们尽量多的时间呆在一起吧，是这个意思么，穴户前辈？”凤听出了穴户语气中的不自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好意的帮他补充道。

“嗯。”

“那，一起晨练吧。”

“好。早上六点集合，还是之前那个公园。“

“没问题，那明天见，穴户前辈。“

“嗯。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