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草的故事----姻缘 32
(2016-06-21 06: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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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晓郑修夏的身份后,金丝草对这个孩子的陌生感、隔阂感已经完全消失,每次看到这个放学后还来照顾自己的孩子,她都有一种看到亲人、看到亲弟弟江山的感觉。不过,当过实习医师的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尽快出院,这些费用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太昂贵了,更何况对于一个高中在读的孩子、一个孤儿。
金丝草一再向自己的主治医师要求出院,可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必须留院,郑修夏知道后直接钉在医院里不走了,说是丝草非要坚持出院的话,他就不去上学了。无奈之下,最后大家商定让丝草在疗养病房再住半个月,观察结果后再决定。
半个月后,医师答应了丝草的出院要求,但是让她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复诊一次。离开医院前,金丝草悄悄来到柜台,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份从她被救送到这里的全部费用清单副本。
郑修夏带着丝草搭乘一辆出租车前往仁川市区。来到一栋公寓大楼前,丝草才发现这是一栋中高档的公寓楼,一楼大门需要密码才能进入,进门后有一位管理人员值班,进了电梯来到第七层,丝草跟随修夏走进了一套公寓。郑修夏一边为丝草泡了杯热茶一边介绍着,这套公寓是他父母去世后留下的,这几年他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看着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却仍然穿着病人服还套着自己的外套的丝草,这个大男孩才反应过来,因为丝草没有任何行李,自然连换的衣服也没有,他低头笑了笑便让丝草在家里先等着,他到附近的商店为她买几件衣服。
趁着修夏出去的空档,金丝草在这个客厅里到处走了走,这是一套挺大的公寓,大客厅连着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另一边最尽头是主卧,因为是主人的卧房,丝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往回走了。主卧旁边是一间书房,再过来是一间空房间没什么家具,墙上是一面大镜子,地上厚厚的运动垫子和吊在空中的沙袋,丝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间跆拳道练习室,因为不是主人卧房再加上跆拳道本家出身,丝草还是慢慢走进了这间练习室。颇感惊讶地看着墙上挂着的道服和置物架上的那些奖杯,原来修夏是跆拳道段位选手,水平之高让丝草很是意外。走出练习间,最外边还有一间小房间,门没有装锁半敞开着,能看见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和一个小发沙床。
这时,郑修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刚买来的衣服拖鞋毛巾等等一大包。“丝草啊,你去里面先换上新的吧,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哦,谢谢”,金丝草有些不好意思让这么个孩子这样关照自己。“丝草啊,不是这间浴室,是里面那间,主卧里面有单独的,以后你到主卧室住,我搬出来住好了”,“什么”!“呵呵,你身体不好,住得舒服些有利恢复嘛”,郑修夏咧着嘴笑眯眯地说道。金丝草听完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太感动了,眼泪都挂上了弯弯的睫毛,吸吸鼻子的同时杂草脾气也开始回来了,声调提了上来嚷嚷着:“呀郑修夏!我…,我呢,要么睡客厅、要么马上走人”!僵持不下的两人最后只能听丝草的,让她住在最靠大门的那个小房间,修夏只好将杂物清理出来,把沙发床铺好。
看着修夏帮她整理着新房间,金丝草这回倒是怯怯地开口了:“修夏,额…”,“什么”?郑修夏停了手里的活儿回过头来看着她。金丝草有点讪讪地说道:“虽然我呢,…呵呵,虽然是房客,也是修夏你收留我,但是呢,我怎么也是姐姐啊,你总是这么叫我…嗯…有点怪哦,怎么…你…从来…都不叫我姐姐呢”?“不要”!“为什么”?“不要就是不要”,郑修夏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金丝草,这个大姐姐没个大姐姐样地开始撅着嘴跟在修夏身后继续收拾。
跟着修夏一起在这个公寓开始生活后,金丝草才知道,原来修夏一边上高中一边为一个网站做网络设计的工作、有时也打零工赚取生活费;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医疗费几乎耗光了修夏父母留下的所有积蓄。
这天晚上,一整个晚餐都默默无语的丝草收拾清理完之后,便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金丝草!怎么可以?是怎样一个孩子的钱啊!这都是什么钱啊!金丝草怎么可以这样地耗掉人家的这笔钱啊!愧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郑修夏觉得今晚的丝草有点太安静了,于是在她门口敲了敲门便推门进来:“丝草啊,你怎么了”?丝草赶紧低头抹抹眼泪:“哦,没事,没事”。“不对,肯定有事”,修夏蹲在小沙发床前扶着丝草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没,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丝草双手握着修夏的手道:“修夏啊,你先去睡吧,明早做好了早餐我叫你”。郑修夏细细地看了看丝草,知道她不愿意说,点了点头便回房休息去了。
金丝草搬来修夏的公寓快一个月了,她一直想出去打工赚钱都被修夏以她的身体没恢复为由拒绝了,因此,她只能在家里负责家务及修夏的一日三餐,照顾着他的日常生活。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家务做得时间长点,丝草都很难坚持而必须躺下休息,学医的她明白,自己的恢复还需要时间。
这天,因为有一家稍远一点的超市有特价活动,金丝草跑来采购时发现旁边有一家诊所,看到门口挂牌招杂工便走了进去。从这天开始,金丝草真正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活,只有这样的生活,才适合她。因为丝草没有启用她的本名和证件,也没有银行账户,诊所将她的工钱以现金发给她,她将每个月的工钱用来购买家里所需的食材等吃的用的,再交完公寓的水电等费用,剩下的钱她不顾修夏的反对全部存入了修夏的账户。
这间离修夏的公寓有九个公车站距离的诊所,患者多是周围中低收入的住户,工作人员只有三人:主诊医师、护士、杂工。在这里打工两个月了,无论是同事还是患者都很喜欢丝草,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听说丝草未婚非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丝草。一次,在为一名急病患者诊治时,因为护士有事丝草就临时来帮忙,主诊医师颇为惊讶地发现,这个朴素有礼又勤快的做杂工的女孩居然颇具医学知识,而且非常专业,于是建议丝草报读仁川医学院夜间部。大学的夜间部与白天正式上课的班级不同,用的是白天学生下课后的教室,由代课老师主讲,但教材和考试是一样的,因此,学费低廉、学制灵活。为了支持有志于学医的贫困学生,仁川医学院夜间部还设立了助学金项目,可以先贷款学习,毕业成绩优秀的还可以免还贷款转成奖学金。
金丝草回到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修夏,结果修夏似乎比她还积极道:“丝草继续学医,当然要学啊!以后我也要报医科,跟丝草一起当医师”。这个总是爽朗乐观的大男孩还真把丝草给逗乐了,丝草伸手就把坐在面前的修夏一头整齐的黑发给拨了一轮。
当金丝草需要申请课程时问题来了,她没有证件,可是修夏看得出她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于是修夏找到警察所的老警员朴警官、修夏父亲生前的好友,也一直照顾着独自生活又年幼的修夏。在这个警所干了几十年的朴警官明了修夏的请求,调出了丝草的身份证号,联网中的资料未做任何改动,只在所里的备案中加了个备注{姓名:金玉姬;曾用名:金丝草}。而丝草自然也很清楚,这份证明只会用来报名课程,然后将封存箱底。
第二天一早,金丝草将一份申请表递交至仁川医学院夜间部课程管理办公室。离开办公楼时,她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含着晶亮如两颗黑玻璃球般的漂亮眼睛,配上明媚的笑容,金丝草,加油!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签名的申请表格背面最后一行小字[医学院助学金项目资助:水岩财团]。
独自长大的郑修夏在学校里是一个成绩优异却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的学生。这天放了学,他仍旧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实那天清晨在海边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子晃晃悠悠地往海里走,等他追到那人身边时她就晕倒了,当时的修夏无比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子居然正是他一直等候、期盼、关注的,金丝草。在手术室外等待的那段最煎熬的时刻,他难以想象,那个在暗夜里的马路上救了自己一命的女生;那个当自己站在法庭上内心却在无助地哭喊时,面对穷凶极恶的凶徒,毫无畏惧地站出来指证凶手的女生;那么倔强正义的女生,怎么会在七年后的大海边做这样的选择。
这天郑修夏选了一个好天气,并且特意在清晨与丝草来到海边。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两人相互看一了眼,金丝草好像有些明白了修夏为什么带她来。“丝草啊,大海不应该是悲伤的产物,而应该是希望的象征”,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金丝草既感慨又感激道:“谢谢!…真的…谢谢”!郑修夏轻轻将身边这个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身影的丝草拥入怀中,怀里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谢谢!谢谢到…不知道如何说谢谢!谢谢你…把当时恍惚中的我…拉了回来,…谢谢”!“哎哟!那丝草救了修夏的命,我该谢多少回呢”?“呵呵”……。
虽然金丝草的同事、同学都叫她‘金玉姬’,但是平时修夏还是喜欢叫她的本名。“丝草啊”,每当听到修夏带着一份爽朗和轻快的声音这样叫她时,金丝草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那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吗?…不是,那是经常在夜晚、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温柔低沉、润人心扉的‘丝草啊’。
这天半夜里,修夏已经休息了,房间里只有窗外的夜色透进来的淡淡光线,金丝草穿着睡衣靠着墙坐在她的小沙发床上没有睡,她习惯性右手握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思绪万千。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这个项链戒指竟鬼使神差般地一直跟着她,那么长的时间,不停地来回在不同的手术室、病房、疗养院之间,这个项链戒指竟然没有被任何医师摘下来,甚至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向大海时,也没有遗失,曾经当过实习医师的自己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是个奇迹,而她自己能活下来本身也是个奇迹。
在疗养院的时候,金丝草只觉得疼,浑身都疼,可又说不上哪里疼,除了疼,就是睡。可当她的身体逐渐好转、思维开始逐渐清晰时,她开始睡不着了,经常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过去,想起那些无法忘怀的过往,还有最后一次见到前辈的情形。那是在韩屋的前院,前辈问自己:丝草,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怎么…俊表没送你吗?是这样问的,没错。不对,是多久之后了,在医院的病房里,前辈来探望自己,而当时的自己什么也不肯说,自己怎么会是那样呢?对待来探望自己的前辈,怎么可以那样呢?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前辈了。前辈…还恨自己吗?前辈到医院探望自己,至少…还是关心自己的吧?想到这里眼眶竟不自觉地淡上了一层雾气,其实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当时,是痛到极致了吗?家人出事只是借口,她曾经以为当年亲眼见到具俊表身边多了一个夏在京,那就是痛,失恋的痛苦,她曾经认为是那样的。可是,当她在那晚的聚会上见到前辈和朴静香时她才知道,原来那才是痛,心痛得无法面对,甚至是绝望。从前自己每次转身都有前辈在,那个总是护着自己、帮着自己的前辈,现在跟他的未婚妻…很幸福吧?小手伸到脸上擦了擦,却已经是满脸泪水。
嗯,一定是的!这个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确定,但只有这件事是一定的!前辈,一定是幸福的!而现在的自己,只能守护着修夏,这样地走下去。
郑修夏因为跟丝草一起生活,他听了丝草的,放弃了所有学习以外的打工,专心读书。当然,丝草也赞成他继续练跆拳道、做他擅长的网络设计。而丝草由于捡起医学继续学习,也算是练家子出身,还可以做他的半个运动医师。
“等一等!等一等”!这天一大早,赶着去诊所打工的金丝草、背着书包去学校的郑修夏,在一辆刚刚启动的公车后面追着跑……。‘哎!这两人,每天这班车都如此’,早就熟悉了这两人的司机边想着边停下了车。金丝草上了车就向司机来了个小鞠躬,声音亮得整车人都听得见:“谢谢!呵呵”……。
她,依旧是那个苦水里泡大、风雨中成长,不管被人多用力踩、多用力踏,只要还有一口气,春天都还要发芽的杂草,金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