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散的宴席

有三四年没有回家看看父母双亲了，偶尔通个电话互诉牵挂，也只是淡淡的几句，当是学生单身在外时，从不惦记着家，心飞得好高好远的，如今为人父母了，对家变得特别的依恋，对家中的亲人特别的想念，终于在今年十一节中得空回家看看。

飞机到了义乌机场，妹夫就等候在大厅，本来告诉老母不用麻烦任何人来接，我自己回家的。可她还是叫了在镇上开店忙得不可开胶的妹夫接，说是怕我找不到车，确实也是，从义乌机场没什么车到我家，换几趟是要的，而且发车的间隔都很长。妹夫放下店里的生意驱车三个多小时来接我，让我很是不忍。一路上陪我说了不少话，我更是不忍了，想想他把我送回老母家后，还要开一个多小时回自己家，这一天都搭在路上了，第二天早上还要开店。亲情有时变得好沉重。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我家在小渔村，家家还都保留着大柴锅，老母煮了年糕白米粥，备了一碟自己腌制的酸菜笋，一碟炸小鱼，好浓郁的家味道啊，这么多年在外生活，我总记得这种香美的味道。热乎乎的吃下了几碗，肚子已是很胀，嘴巴却不想停。油黄的灯下，父母大人和我围桌而坐，这种温馨让我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不记得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记得晚上在学生时代睡的床上酣畅而眠。早上闻鸡鸣而醒，母亲在烧早饭，父亲坐在灶台后烧火，嘴里叼着烟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关心的“大事”，我走出家门，向田里走去。晨雾中田野格外的美，站在田埂上，低头看那略带露水的油白菜郁郁而生，平望远处的桔树上蒙蒙的金黄色桔子静听闲观着这座村庄，再远眺，江边上有影影绰绰地村民向镇上去采购。抬头看到了远无边际无高楼阻挡的天空，怀疑是不是在仙境里。家里的大黄狗嗅醒了我，它是来唤我吃早饭的，这么多年没见到大黄，它居然还会记得我，对我十分的热情。早饭没有牛奶面包，是老母做的炒年糕和煮年糕粥，拌的酱油豆腐，煮笨鸡蛋。早饭不可能很快吃完的，往往是从热吃到冷，听说我回来了，一会儿三姑四叔端着饭碗来了，一会儿儿时的玩伴也来了，城里人不会端着饭碗串门，可我们这里全然不管，听说谁家来人了，人们总是很热情的，都会过来打个招呼，而且不分时辰，只要不是三更半夜就行。二婶挟了一筷子腌笋干放进我碗里，四叔放了个酱油蛋，在城里很讨厌给人用自己筷子挟菜的我好像消失了，我接受着亲戚给的食物，品味着，谈笑着，真是妙不可言。那段时间一切的不如意不顺心都与我相隔万里。我生活在了大气层外，不沾尘埃。时间永远不会停留在哪一刻，我要进入工作状态了，临别的那天，大哥一家，小弟一家，妹妹一家，表兄弟表姐妹，同学好友全来了，大大小小算下来二三十口子人，这在城里是不可以想像的，可在这里却是那么的正常不过。在院子里摆上了几大桌，饭不是母亲一人做的，是隔壁的几个婶子和大娘儿（大伯家的）从各家灶火上端来的，红烧鱼，炸鱼，鱼丸，椒香鸡，酱油水的牛羊肉，老母养的肥鹅也都献上，新鲜的菜蔬更不必说，黄酒是家中长年不可少的，管够，甚是丰盛。大家边吃边说，话题不限定，天南海北，家长里短。酒过三巡，感觉热血沸腾，四叔喝得兴致极高，竟然用筷子敲打着碗边唱起了婺剧。接着会唱的几位长辈也尽兴而随。晚辈们即使有听不懂的，也都会静下来欣赏，为他们鼓掌，敬酒，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欣赏。饭菜是热了凉，凉了再热，好像永远不会有散的时候。可以说是从天还亮时吃到点灯，酒足饭饱，等到大家不再动碗筷，母亲带着家中的女子收拾干净桌子，端上来花生瓜子，和自已做的米糖糕，用大铜壶泡上茶给大家享用。我沉浸其中，用家乡话和大家聊着谈着，在这里没有邮件，没有打不完的电话和开不完的会。等到散时，星月已来。可大家还有说不完的话，长辈告诫我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诚恳待人，别时还送上别有万年青的红纸包，里面钱不多，顶多是五元十元，却承着他们对我的爱和期盼。儿时玩伴兄弟姐妹让我有事说话，他们全力帮助。我和他们一一相拥，互道珍重。

这种场面，每每回家都是要经过的，原来也是让我最怕经历的，我知道宴席过后，浮华逝去，我又要远行北上，怕分别怕失去怕一个人面对孤独。现在的我已过不惑之年，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感悟，《红楼梦》中有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对我而言天下是有不散的宴席的。这宴席就在我这个游子心中，它让我记住亲情友情和世间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