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诗人麦冬诗歌33首

    麦冬:现居西安。中国文艺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学会会员。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有十四部作品集在港台澳英出版，曾荣获世界华文作家奖，中国作家高峰论坛优秀作品二等奖，2014年度《诗人文摘》年度十大诗人。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音乐作品: 电视连续剧《一起走过的日子》片尾歌《走了》。

这几个月我一直安抚我的思念
      
你应该安抚我过去的思念
在一些水里我疗伤
水一次又一次漫过
它知道了我的疼
如同我明白它的明天
会如何汹涌

对不起你
这几个月
我向过往一切的一切
弯腰轻抚
道歉致意
这几个月我经历了
你经历的那些
极高的危险
原谅吧，救赎灵魂的药品
就是不停地用羽毛
一次次轻抚那些弱小的祝福
春天已过
我理解了你的所有理解

这几个月
我熟悉了太多的陌生
例如枪手，刀剑，炮火
在你的书里
我知道了你也爱着你的情人
爱着灰后无常的叹息
我也爱你
这几个月
我开始悄悄原谅了你

 

叫着你的名字看花开

  
最后一次
你裹紧围巾
窗子开着，外面还有风
一块灰布挂在树梢
像刚刚过去的童年

 

围巾围好了吗
好看不
我说像春天
你笑着，把头仰起

 

我要走了
或许多年
或许天亮以后
你能记下每棵树的名字
记下它们的爱好

 

你比如我
叫名字时
从不看着
随时随地
就会怀念
刚才就回到从前
回到最后一面大坡
你坐着
在一簇花外
你说：天空看不见星星
只能看见咒语
似乎能听见
朗读的声音

 

麦冬夜曲

 

从前

你坐着

会说很多话

鱼行小巷

你走大街

孤舟上总会留下余晖

水还声音响亮

从前

我念着诗歌

也总平平仄仄

你能听見有些声音

坐在当面

会整整一晚

如今

我不双影如木

云风惊愕

写诗只为以前

只为重复坐下

重复看着窗外

谁说

雨来了水即将离开

我只好站在雨棚下

听一回

水的步声

 

北京往事

 

我试着忘记

提灯笼的你

北京的夜晚，菊黄的光

行走的人脚步很乱

我们原谅过一些人

宽恕季风一样的消息

我们在阳光下碰杯

围绕青春的话题

你告诉我

某个夜晚提灯前行

你总会碰到你的前世

碰到还活着的一些人

我终于可以在此处停下

整理行装

看看分別后你的背影

依旧布衣蓝衫

依旧那么脚步轻盈

 

迷惑

 

最后一声

像惊雷

一个屋子似乎都亮了

有些类似的火

一直燃烧

你让我抓住

我像你的什么过往

你不说话

一个屋子似乎又深黑

只有你

更像等到了一场大雪

你生日快乐

你向一部分记忆证明

你还爱着

 

黎明（之二）

 

我扫过的天空

还是净的

我等待着

三月的雨捧着我

如同黎明捧着我美好的早晨

你受过伤

花儿也受过伤

荒凉过后还荒凉

我们把什么样子的生活

交给一些陌生的面孔

一些空荡荡的双手

我说过

你永远是你

我们的光芒走在我们的光芒上

有些鲜嫩的嘴唇已淹灭了火焰

我们必须好好的

站在山楂树下

等候一树大红

点燃每一个

陌生人的夜晚

 

我要老在你的思念中

我希望每天听到悦耳的响声
拥有多彩的蜡笔
我画一个烟囱
是弯的，炊烟也是弯的
那些熟悉的影子也是弯的
那些绵长的审判
堂木响亮

我希望我老在你的思念中
我抱着刚刚采来的花朵
问问你，香吗
那个时候
我们不用擦亮天空
不用在一块
花玻璃前呆上好久

 

见面时

说好了，我们跟在雪花后
不说它的姿态与过去
不提分别的日子雨雪交加
雪越下越大
我们抱着一条河流
我们梦想着来生变成冰川
冻结在一起

你沏好热茶
你要面带笑容
我们绝不碰一些词汇
不提一些人的名字
我们不说生活怎样艰难
只说好好地爱着
爱到一些季节不再轮替
一些石头开始歌唱

 

见面时
喝一杯你沏的茶
念一首你的诗
直到彼此眼中噙满泪花
我们都要做好前行的准备
看看我们年少时仰望的星星
是否还挂在我们的天上

 

把最后一片落叶抱在怀里

 

这么晚了

我还想叫你

一棵树下挤满了树叶

该有多冷呵

我可以说话吗

说给你

你可以不吭声

我必须看着你的眼睛

我的病越来越重

像树

像立冬后的苇草

一直坚持着

小寒了

你说说我吧

可以拟人拟物

可以给我起个好名字

真的

我正在靠近一些预言

你握着一把风剑

站在风雪交加的夜晚

叫我

我已走的太远

今晚我将露宿在一棵树下

把最后一片落叶

抱在我的怀里

 

彼此我们仿佛很相爱
 
离不开熟悉的蒿蒿味
那些应该沉思的蚂蚱
总是低下头看移动的阳光
也许它无法舍弃深深的秋天
无法把手抬高
向一处高地道别

我也不能道别
我已习惯你的背影
如同习惯向镜子里的自己
示好微笑
然后一定要说晚安好梦
要晚安在另外一个人的梦中
也许他不熟悉你
不熟悉过旧的帽子
而他一定知道你不陌生
似乎你认识他
知道了他的名字

孤独总离自己很近
亲爱的，抱抱我吧
我们活在天地之间
最快乐的事情
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
我们会仿佛彼此相爱

 

我们分开

如果你允许
我们就分开
分开后，我们各自欣赏
各自的影子
各自背后的风言风语

一定要分开
钥匙也一样
我们照顾过的铜锁
无须安慰
也许它会质疑
我们分开时
居然很安静

我允许你与我一起分开
一些布品
一些喜欢用的语言
一些忧郁的表情
还有最深处
你曾经说过疼的拟人

谢谢你
去一次西单
去一次西单的黑暗餐厅
不需要点烛
需要感受
你说分开后你还会来
还会感觉气息
感觉墙壁上依然活动的秋葵
虽然看不见
但是可以闻到
你的手上有古龙
有秋葵
活动过的痕迹

抱着你最有诗意的部分
       
一个下午都与一把椅子对峙
告诉它曾经浑身长满叶子
有风时会发出响亮的声音
会让人不由自己抬头看看
有时担心自己
是其中一个叶子
风来时
或大或小
都会提心吊胆

一个下午都看着镜子
看着自己与自己相遇
不像桃花遇见桃花
更不像十万亩苇子田
风起波浪哗哗作响

一个下午孤独对着孤独
看一位诗人
双手抱肩
似乎抱着爱人
抱着很有诗意的部分

 

明天
          
明天早上会不会依然看到

过路的蚂蚁搬着行李

向另外一棵树下行走
明天早上还会不会看到你
说一个晚上都被你俘获在梦里
向你交待一个春天的事情
明天还会不会碰到另外的一首诗
在这首诗里我们站在最后一行
去年的秋天我一直爱你

明天我将把一些垂危的词汇送走

让它做一次最后的陈述
把一些词汇写在最亮的开头
让它挺身而出
明天我还要去我爱过的村庄
安慰土地和
那些绝望的表情

明天依然准备
用微笑面对早晨最亮的露水
依然排队跟在一棵树后
依然用最甜蜜的祝福
买回色彩斑斓的糖果

今晚之前

 

我向你说过

云在南边集结

那些喜鹊

暖一些空中掉下来的彩云

只见你不断吟唱

你说：超度一些人

我信，雨来了

有人已离开

石头都湿了

 

我的名字

 

应该不会

我走后，没有人叫我

也没有人应声

我将带走一些词汇

例如：你和他和我

我不允许在下雪天

向你问候

冷吗？

如我，刚刚已死去的想象

 

水墨

 

我能抱着一些梦

从右边开始

任你浓墨

能把我翅膀展开吗

我要飞

我还想抓起有些唏嘘

挽着影子

把一些忍放开

自由啊

在你水墨里做个任性的孩子

我求你解开

一些人的绳索

把他画在我的左边

我看云朵

他看炊烟

 

以前

 

以前，你总在深夜

讲故事，讲黑暗里的手

划破黑暗

把黑暗点燃

以前，你手棒一本书

一直念着

你说:坚持念完

天就亮了

以前，我看着你

我就相信自己

相信你

相信未来

以前，我念别人的书

想象别人

现在我念着你的书

想象着你

 

还是梦

 

你告诉我

你懂了

但是你已经不敢

云朵挽着云朵

小草扶着小草

还是梦

你让我带着

不能弄丟

只有你的声音

依然熟悉

你告诉我

你要寻找苇塘

寻找一片树林

因为它可以通向有些记忆

有些你的颜色

我不相信

梦是真的

你说：放一颗糖吧

梦就是甜的

 

尼采

 

我打开灯，亮了
每个角落都亮了
你也亮了
不再抱着影子
抱着冰凉的亊件

你开始打扫落在字上的灰
一把琴幽怨的叹息
你会让我轻脚
怕惊醒一些过去
一些我们愧疚的灵魂

我渴望与你依偎
与夜晚中的黑依偎
天穹天涯天空
放下了我太多的秘密
我渐渐变老的皮肤
在镜子里已成定局
你是我唯一的关怀
星星般的明亮

我开始妥协
墻或者你的眼睛
地平线越抬越高
我清晰可见我的座位
我合十
我愿沙沙作响的生活
从此以后不再祈求

 

回想

 

你在一张纸后

你说你让我打开看看

有水声

有浅浅的红色

那些我们的童年

一片片桃花

纷纷落下

你知道吗

我一直隔着一缕光

看你

看你时桃花就开了

那些水声就哗哗

好像让我轻一点

轻一点

风停了

多冷静的夜呵

你依然站在一张纸后

我想你了

你让我打开它

我不敢

我担心一树桃花纷纷落下

你知道吗

我站在你的对面

我可以听到水声

听到桃花轻轻打开

说着去年的秘密

 

姐姐

你又瘦了
似乎你的天空没有晴过
好像你的担子一直很重
我多么爱你
像你很爱的炊烟

姐姐
还有多少个你的春天
所有的花都会开
我的诗歌从未写过你
只要我拿起笔，我的泪就会夺眶

姐姐
我送你一幅画
我爱的南坡和羊群
你扬起鞭儿
闪电就来了

姐，我爱你
所有的季节
我把我的春天给你
还有金黄色的秋天
说说话吧
那些捉鬼的故事
手起刀落
又一个鬼就会离开

 

我是你的最后一片落叶

有一片落叶
只一片
它知道一些秘密
谁决定进入梦中
谁骑着一场暴雪尾随

多么冷的季节
哪里可以安卧瘦身
天空的火焰
让太阳盗走

我是你的最后一片树叶
风去何处
一群晚归的蚂蚁
还栖息在我的身上
一阵风后
我为你而颤栗

 

写给未来

 

也许一直是冬天

也许比现在更寒冷

也许我们依然迷在路上

我们更像孩子

渴望着一块糖一样的生活

也许一些质疑

还不会有回声

一些人还用大把大把的雪

掩埋着过错

那架钢琴

还依然憧憬着

也许你会一直念着这首诗

一直看着墙壁

合上《如果我还在梦里》这本书

永远不再打开 你会像保罗•策兰一样

给你亲爱的巴赫曼写信

用一只鸟的羽毛

禁不住的诉说

 

轮回

我知道有杯茶
一直给你留着
那些沉默的面孔
躲过一场大雪

我匆匆忙忙赶到
站在你的面前
让你回忆崩塌的过程
最后模糊不清的颜料

那个时候
我们茶叙过往事
相互还说着
慌里慌张的季节
我们如何
被一些黑影追踪
又如何听到光芒的呼唤

 

点灯

 

我一直想把灯

点到一座山的内部

让树的根

化石的鱼

过一个有光的夜晚

点到一些人的心理

举到最高处

让回忆的事

想念的人

找到回家的路

我要点灯

让真相安静说出来

幕后黑手

让裹着疼痛的人

在灯光下放声大哭

我将点灯

 

光芒

 

我曾经低头偷吃过一部分

月光

在另外的亮处

我翻看你的插画

那些密密麻麻的节节草

横卧在水里

多少经意间的春天

可以被我轻揽怀中

你让我看清楚

那些灰瓦般的爱情

无限古典

所有我们喜欢过的木头

犹如你的奢靡

天天贪心

我爱过的人

已经不再爱我了

而那些光芒还依然如故

轻轻低头

俯瞰我的全部

 

某个下午

 

某个下午我想象你

想象你说的古街小镇

有些窗户面向海开着

偶尔可以听到船鸣声

看到一些春天般的面孔

绽开着

从我们身边经过

某个下午我想你

想一幅画的生活

糖果们挤在一起

说着幸福的邻居

风打开了双手

轻轻翻着你的诗集

某个下午我想象你

古巷的油伞

那些舒缓的吊钟

口红般的幸福

远处海鸥优雅的叫声

把自由交给天空

某个下午

我一直怀想

你一直都在

坐满我的秋天

在我们的小镇上

铁匠正看着红彤彤的火炉

身边眠着的事物

和我们一起

听着悠扬的笛声

 

四月

 

我把我的房子搬到海边

距你很近

可以看到你留下的脚印

多好的春天呵

我们坐在云端

我们喜欢着天空

在羽毛热爱的地方

你说：我们好好的

活在响亮的人间

 

想念父亲

 

这几年我越来越接近你
很少说话
很少清扫门口的落叶
有时还会悄悄喜欢
走短路，来来回回
感觉你看着我
像我墙上的向日葵
把头转向太阳

这几年
我已不抽烟了
雾霾抽走了我的想象
有时一个人滞留在出口
什么样的季节呵
才会让我把心打开

我的确
接近你了
接近茂密的林子
过去很久的羊
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很像我的少年
跟着亲密父亲

 

为了你，我诀别过往 
          
我一直沉默不语
似乎更沉默寡言
更轻手轻脚

不制造任何响动
才算我的真诚

我的影子早已跪下
我试图听到你的来临
你莲花妙法
你合十轻抚

爱上那些优美的句子
称呼你

你该让我怎样深入，深入

我已卸下所有的一切
在你的素颜出门后
再次合十

爱你
爱活着的绿色植物
活着的爱
      
我决定放弃
把炉火淹灭
在我的生活周围
布上网

为你
我诀别过往

在菩提前供养我的影子
只为阿弥陀佛
                   

 

下午的阳光

只有我一个而且是第一个
慢慢回想着一些骨瘦如柴的人
波浪滚滚的麦子
或许还有砰然心动的幸福
叫我马吧
我肯定会在悬崖处为你止蹄

我一个人在阳光下
充满着太重的期待
能说说吗
我一直想拥有伤的感觉
你就好好的行走在我的伤口里
或许我一直幽怨的活着
不开口
让阳光慢慢消化我的杂质
晒干我的水份

 

如果我还在梦里

 

1．
如果梦还在继续
我会从左边画起
把一朵云画完
还有你不出声的微笑
在风中
把色彩抱住

2
如果还可以梦
我一定坚持
赶回所有羊群
把咩咩叫唤的小羊
抱到自己怀里
3
如果距离天亮还有一段路程
让我们小声说话
别把还坚持梦想的人吵醒
让抱有希望的人继续坚持
4
如果我还在梦里
我会第一时间抽走刀
拦住一些噩梦
让画面上右边的你
坚持到天亮

 

坐上火车去想你

一天我都快乐着
把风与风的事带上
一起带到火车上
尘世间我没有想过还应该占有什么
粮食、盐、美好的天气

我一起畅想着与你
与你的每个细节
你把杯子轻轻举起
举到我的眼前
每次尖草拔节的声音过后
总会下一场大雨

我决定一次旅行
为了你，我坐上火车
多长的路
够用我一次次回忆
见到你也许真会看到所有的春天
见到开满鲜花的南坡

为了你我坐上火车
一遍又一遍回忆每个细节
我想赶到天黑前坐到你的梦里
再一遍又一遍给你讲
我坐上了火车
给你写这首美好的诗歌

 

选稿编辑：阿依古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