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诗歌欣赏十五首

 

    苹果

　　（苏联）维诺库罗夫

　　

　　一只苹果，

　　沾满露珠，

　　把它摘下，

　　圆圆的苹果，

　　就静静地躺在

　　你的手掌上……

　　它的体内肯定有一个秘密，

　　其中肯定蕴藏着什么！

　　它不是偶然地成熟

　　在金黄的叶丛中，

　　也不是偶然地汁液丰盈，

　　充满人世的智慧。

　　秋日，毫无疑问

　　它的两颊将鲜艳红润。

　　它成熟和坠落的秘密，

　　像世界上一种细微的东西

　　深奥莫测。

　　

　　无题

　　（苏联）叶夫图申科

　　

　　在星光灿烂的太空峭壁显得那么小，

　　它像一头疲惫的象没睡着。

　　

　　峭壁上的洞穴里，一条蟒蛇睡着，

　　捕食、生活使它疲劳。

　　

　　蟒蛇腹内有一只家兔安详地睡着，

　　轻轻打着鼾声。

　　

　　一根胡萝卜在家兔肚里睡着，

　　笨手笨脚地翻来覆去。

　　

　　然而在胡萝卜腹内的一侧，

　　也有一条小虫子安静地躺着。

　　

　　

　　字

　　（印度）维杰彼伊

　　

　　一个字接触另一个字，

　　一个字亲吻另一个字

　　一个字靠着它的偏旁

　　在两个字之间。

　　

　　一个字穿透另一个字

　　一个字完善另一个字

　　一个字了解另一个字。

　　

　　当它刚刚形成沉默

　　一个字舞蹈着

　　进入一个无穷。

　　字居住在沉默中并且在那儿

　　处于平静状态。

　　（杨榴红译）

　　

　　无题

　　（美国）狄金森

　　

　　蟋蟀唱歌，

　　太阳西落，

　　工人们一个个

　　结束了日课。

　　

　　野草驮着露珠，

　　黄昏像生人那样站着，

　　手里拿着帽子，恭敬而怯生，

　　仿佛欲留还去。

　　

　　浩瀚像邻人走来，

　　是没有面孔或姓名的智慧；

　　像家庭范围内的宁静，

　　黑夜就这样莅临。

　　（方杰译）

　　

　　

　　莱蒙托夫诗两首

　　

　　一、邻居

　　

　　薄暮时的星星闪出柔和的微光，

　　白昼的光辉在天空中全都消逝；

　　我的贫苦的邻居正在干些什么？

　　穿过小花园，透过了浓密的树枝，

　　我可以看见摇曳的灯光照耀在

　　他的窗上；他那一所简陋的斗室，

　　从来不晓得人世的欢乐和忧烦，

　　我所以特别喜欢他正就是为此。

　　闲人们对他有各种各样的议论，

　　而大家都偏于指责他不通人世，

　　但他们的话并不曾使我的邻居，

　　把点灯的时间稍稍提早或推迟。

　　我只要望见了他那暗淡的灯光，

　　也就即刻坐到窗前做自己的事，

　　而我的不安的心灵在这个时候，

　　便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适。

　　我仿佛觉得，我同我贫苦的邻居

　　彼此间都非常了解，都十分深知，

　　在同一个重负下苦恼着、凋萎着，

　　我们从多少年以来就已经熟识。

　　

　　

　　二、海上公主

　　

　　皇太子正在大海上洗马；

　　他听见：“皇子！快看看我呀！”

　　

　　马喷着鼻息，竖起了耳朵，

　　又向前走去，踢开了碧波。

　　

　　他听见：“我正是海上公主，

　　愿不愿同我把春宵共度？”

　　

　　这时一只手从水中伸出，

　　把马笼头上的丝缨拉住。

　　

　　接着钻出了年青的头来；

　　一棵海草在辫发上簪戴。

　　

　　蓝色的眼睛燃烧着爱情；

　　颈上水滴如珍珠般晶莹。

　　

　　皇子想：“好极了！等一等哪！”

　　他顺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有力的战斗的手抓住她；

　　她哭泣，她哀告，她又挣扎。

　　

　　武士勇敢地泅到了海岸；

　　上了岸；大声地呼唤伙伴。

　　

　　“勇敢的弟兄们，你们来呀！

　　看我的捕获物怎样挣扎……”

　　

　　“怎么都站着，吓成了那样？

　　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郎？”

　　

　　皇子回过头向后边一看：

　　嗳哟！怔住了自己的两眼。

　　

　　他看见，金色的沙上躺着

　　一个长着绿尾巴的海魔；

　　

　　尾巴上被着长蛇的鳞片，

　　呆呆地颤抖着缩做一团；

　　

　　头顶上涔涔地流着大汗，

　　两眼中蒙了层死的昏暗。

　　

　　苍白的两手紧抓着细沙；

　　嘴里头不停地低声咒骂……

　　

　　皇子跨上马沉思地走去。

　　永远忘不了海王的娇女！

　　（余振译）

　　

　　

　　找到了

　　（德国）歌德

　　

　　我独自一人，在林中漫步，

　　但在我心中，不想寻何物。

　　

　　我见一小花，生长在树荫，

　　美丽如双目，光照若星辰。

　　

　　我正想摘取，小花发柔语：

　　“我若被摧折，岂不枯萎死？”

　　

　　我挖出小花，连根取了去，

　　带至我之园，园在兰居侧。

　　

　　我重把小花，种于安静地，

　　它正发新枝，继续开下去。

　　

　　

　　瞥见

　　（法国）勒内.夏尔

　　

　　我撒手播种，

　　用腰部插秧，

　　细雨濛濛一片寂静。

　　

　　走上一条狭窄的小径，

　　我写下了我的心音。

　　谁不愿意是深更半夜，请便。

　　

　　回音是我的邻人，

　　轻雾跟我同行。

　　

　　

　　海程

　　（波兰）密茨盖维支

　　

　　大海咆哮得更凶了，充满了怪物；

　　有一个水手迅速地升入高空；

　　像是一只在蛛网之中的蜘蛛，

　　它暗中窥伺着它的蛛网的颤动。

　　

　　准备，孩子们！风来了！船发怒了，

　　因为风阻止了它的前进的行程；

　　它就摇摆着，低昂着，它的翼翅，

　　握住了风，它的脖子伸进了云层。

　　

　　我的幻想像鼓着的帆一样膨胀，

　　我的灵魂同飘着的桅在天空飞行，

　　我不知不觉地和水手们一起欢呼；

　　

　　我倒下在舱板上，我抓得紧紧，

　　推进我们的是我的心，不是狂风，

　　我感到了飞鸟的感觉：这么清新！

　　（孙用、景行译）

　　

　　

　　“我还没有死，我还不是孤身一人”

　　

　　（苏联）曼德尔施塔姆

　　我还没有死，我还不是孤身一人，

　　我还有个行乞的女友为伴，

　　她和我共赏濛濛迷雾，茫茫平原，

　　她和我分担阵阵饥饿，风雪严寒。

　　

　　我在豪华的贫寒中，在万能的贫困中，

　　生活得无忧无虑，心安理得，

　　那日日夜夜都十分美满，

　　那声音美妙的劳动不可谴责。

　　

　　不幸的是那个像影子的人，

　　狗叫他心跳，风吹他站不稳，

　　贫穷的是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伸手向影子乞求施舍怜悯。

　　（野婴译）

　　

　　

　　入睡

　　（荷兰）凡.黑尔

　　

　　我已经戴上了微笑，

　　为了片刻间即会来到的感觉。

　　（马高明柯雷译）

　　

　　

　　狱中第六首

　　（法国）阿波里奈

　　

　　我听得到城市里的喧嚣

　　当囚犯的谈不上空间

　　我只看得见精光的四壁

　　和一块敌视我的天

　　

　　白日消逝了牢狱里

　　燃起了一盏灯

　　囚室里只有我们俩

　　美丽的灯光亲爱的理性

　　（闻家驷译）

　　

　　

　　又怎样

　　（爱尔兰）叶芝

　　

　　在校时，要好的朋友们相信

　　他准能成为一个名流，

　　他也那么想，生活很严谨，

　　日夜辛勤，到三十临头；

　　“又怎样？”柏拉图的幽灵唱道：“又怎样？”

　　

　　他写的诗文别人都读了，

　　他获得若干年以后，

　　足够多的钱，如他需要，

　　朋友们也真够朋友；

　　“又怎样？”柏拉图的幽灵唱道：“又怎样？”

　　

　　所有美梦都已实现，

　　有了小旧屋，妻子儿女，

　　有种李子种白菜的田，

　　有诗人才子在身边相聚；

　　“又怎样？”柏拉图的幽灵唱道：“又怎样？”

　　

　　“作品完成了，”他老来这么想，

　　“按照我少年时的打算；

　　任蠢蛋去咒骂，我未曾转向，

　　有些事做得美妙圆满；”

　　但那幽灵却唱得更响，“又怎样？”

　　（袁可嘉译）

　　

　　

　　《沙恭达罗》选诗

　　（印度）迦梨陀娑

　　

　　在那一边，月亮正落到西山的顶上，

　　在另一边，太阳的前驱——朝霞正在露面。

　　日月二光在同一个时候一升一降，

　　似乎就象征着人世间的升沉变幻。

　　

　　月亮把它的光辉洒上众山之上的须弥山，

　　驱除了黑夜一直升到此湿纽的中殿。

　　它带着黯淡的光辉从天空里落下来。

　　大人物不论爬多高，最后还是落下尘寰。

　　

　　

　　无题

　　达圭绮

　　

　　你认为用直喻，就能轻而易举地

　　解开呈现在你面前的世界之谜。

　　你说“时间之沙”和“心灵之风”，

　　以及“记忆中苍白的草”。

　　但这些东西按其自身而存在，

　　沙、草和风，

　　也许只有情人和死者才理解它们。

　　

　　

　　松韵慧音 选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