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脚镣跳舞的新诗文体革命者——赏析马启代的六月新诗
(2013-06-16 12:3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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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启代相识,源于对诗歌的共同追求。1988年,启代老师把他的诗歌和地理教学一同带给了我在读的中学。当时朦胧诗歌流行。正如新诗的诞生就注定了与政治的不可分离。从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革命文体,到“摸着石头过河”背景下的朦胧诗歌时代,新诗作为一种偏激和革命的文体,朦胧诗无疑是在妥协中求生存的一种艺术生存方式。
回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时代,政治和文化都处在一个蓬勃向上的主动繁荣时期。马启代的诗歌以及他所主办的《东岳诗报》、《东岳诗刊》以及当时活跃的流沙河文学社,无疑给枯燥压抑的共挤独木桥者增添了青春活力质的飞跃。对于马启代先前爱情的诗作,在本文暂且不论。对于关注社会文化的马启代诗歌的确引起了我们的共鸣,如其诗作《太阳》中,“在你投下的阴暗里/回声如潮/远方乌鸦般而至的百姓/闻讯膜拜成一道石墙/如一石质的锁链于大地/所有昂起的头颅/纷纷滚落”。
如果说,朦胧诗这种文体的写作,是现代诗人群体对个人思想自由解放的探索,那么说马启代的新诗,确实独辟蹊径创作出一种新的诗歌文体。大家在读马启代近作时,都被他的纵横捭阖诗体结构的大气所倾服,更为他诗作中,时常出现一个人两个灵魂或者是两个人的对话、对抗、妥协等斗争或论辩,最后明晰出一个方向,发人深省。先来欣赏一下马启代的近作《梦推梦》:
“夜长是否梦多?”,我时常从夜里爬起来
把眼睛拨亮。犹如醒着去推昏睡的人
用活着的马启代去捶打死去的马启代
或者相反。“这一切没有逻辑关系”,或者
夜正沉,“不过经历一场梦推梦的游戏!”
……我狠狠地掐自己,不断发射文字的子弹
只听到自己的尖叫。床没有动,江山没有动
“而这一切的确在梦中!”,恰如现在,我
空对电脑,听到窗外一声一声鸡叫
而我,尚未洗尽文字里的落花流水……
从这首诗作中,可以感受到,长期处于黑暗的长夜中,诗人不想再让多梦的虚幻折磨自己,他“把眼睛拨亮”/“犹如醒着去推昏睡的人/用活着的马启代去捶打死去的马启代”。生命一旦处在梦幻中,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因此,诗人把处在梦幻中的自己强令清醒。清醒过来的诗人要干什么?
……我狠狠地掐自己,不断发射文字的子弹/只听到自己的尖叫/床没有动,江山没有动/“而这一切的确在梦中!”,恰如现在,我空对电脑,听到窗外一声一声鸡叫/而我,尚未洗尽文字里的落花流水……
诗人是在以笔作枪“不断发射文字的子弹”,这些子弹是否能改变强大的社会现状,诗人悲怆的感受到:只听到自己的尖叫/床没有动,江山没有动/“而这一切的确在梦中!”,恰如现在,我空对电脑,听到窗外一声一声鸡叫/而我,尚未洗尽文字里的落花流水……
在这里,我们感受到诗人犹如精卫填海,展现给我们是一种与时代抗争的精神震撼。
马启代的这种新诗诗体探索的写法,非常独特,有点像由屈原的离骚发展而来的汉赋,更准确地说是像东汉的小赋。东汉中期以后,政治腐败,社会危机严重,歌功颂德的大赋失去了创作的现实基础,抒情小赋应运而生。让我们一起来欣赏马启代另一首近作《风追风》:
——我把火焰和风都变成了水,把水攒成海,藏在了体内
“风追风不可避免,从来如此!”另一个我告诉我
恶风捕食良俗,狂风后的暴雨时常从我笔下渗漏
“天已破,补还是不补?”我也在责问自己
厦门的火从贫民陈水总的身体里爆出,风起了
我明白,那是一场从史册里潜伏的大风,摧枯拉朽
今日,窗外细雨,无法为我烫伤的笔头降温
好在端午将至,我把所有的诗句在汨罗江里反复淘洗
“风追风在继续,继续,没有什么不同……”
但我内心海深,波涛紧压海浪,不轻易吐纳风云
如果说上一首《梦推梦》的诗,我们看到了精卫填海那无望的、梦幻般的悲壮。而从这一首《风追风》的诗中,诗人面对已成主流“恶风捕食良俗”的社会现状,“狂风后的暴雨时常从我笔下渗漏/“天已破,补还是不补?”我也在责问自己/厦门的火从贫民陈水总的身体里爆出,风起了。
这些社会灾难,其源头谁都明白,是因为社会道德的滑坡,而社会道德传承和改良的责任古今中外只有文人才能肩负,是谁把文人的责任拿走了?是谁让为良心写作,传播正能量的文人集体下岗?作为必须为社会道德负责的一个文人,诗人在自责的同时,力图从高压政策下的些许机会中搜寻,找到了:“好在端午将至,我把所有的诗句在汨罗江里反复淘洗”。
爱国主义文化传统,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以来得以延续发展的根本。其实,爱国主义早已在民间成了笑话,当有些人像鸭子一样用嘴抗议外辱不断侵扰我们的时候,当有些人为了维稳阻止了人们释放爱国主义情感的时候,当有些人屏蔽了所有不断变换的唯一标准下被认为的所有偏激言论时,鲜活的爱国主义生命萌芽早已集体被虐杀殆尽。除了执著、偏执、极端、报复等等私下疯长,哪里还有空间来生长正能量?!
“风追风在继续,继续,没有什么不同……”诗人的女娲补天的疯狂行动和计划又搁浅了。然而,成功是给那些始终做好准备的人。诗人在等待时代的机会,“但我内心海深,波涛紧压海浪,不轻易吐纳风云”。
我们再来欣赏下面这首马启代近作《背靠背》
——“孤绝是逼出来的!”不能站着时,我选择坐着
一坐千载,爱上了演绎喜怒祸福生死和兴衰
“在文字里排练杀戮。审判。点燃和熄灭烽火”
我不停地转身,转身,貌似投降,且不断饮下毒酒
我就这样背过身来,把天空脱下,将人间放在一旁
我自娱自乐,不停杀死自己,任内心峰峦肆意生长
“你犯下了罪孽!”你说,“不能成魔,何不为妖?”
“都是一步之遥的事!”一个蚌病成珠的人,其实
他背后一直坐着另一位不停转身的人。那一个人
把人间脱下,将天空放在一边,等我一掌击其后背
这一首诗与前面那两首不同之处,不是一个人两种思想的斗争,诗中是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背靠背的“你”。因为是背靠背,谁也离不开谁,如果一位在不停的转身,那么另一位也不得不适应情况不断地转身,这好比是当下人们讥讽的被和谐、被爱国、被维稳等等强行维持不变体制所犯得政治管理上的幼稚病。这里的“我”,代表了一个无法改变和影响政治的弱势群体,而那个不顾社会规律、不顾人间罪恶泛滥的“你”,就是一个强大的朝令夕改的权力群体。从诗中看到,诗人也曾经妥协过,尽管如此,还是保存了自己做人的底线。
——“孤绝是逼出来的!”不能站着时,我选择坐着
一坐千载,爱上了演绎喜怒祸福生死和兴衰
“在文字里排练杀戮。审判。点燃和熄灭烽火”
我不停地转身,转身,貌似投降,且不断饮下毒酒
我就这样背过身来,把天空脱下,将人间放在一旁
我自娱自乐,不停杀死自己,任内心峰峦肆意生长
当别人选择不站则跪,阿谀奉承唱赞歌和权贵们一起饮腐败毒酒时,诗人选择了和权贵们一样的坐着,权贵们是在坐享江山,诗人是在“在文字里排练杀戮。审判。点燃和熄灭烽火”。
为了与敌人同步、为了迷惑敌人,诗人还是在极力地适应这个他不想配合和不想认同的时代。“我不停地转身,转身,貌似投降,且不断饮下毒酒/我就这样背过身来,把天空脱下,将人间放在一旁/我自娱自乐,不停杀死自己,任内心峰峦肆意生长”。既然不准谈论社会规律的“天空”,既然不让发表为“人间”请命的文章,诗人只能在不断锤炼自己的诗作和灵魂,诗人坚信地等待着时代变革的机会。
“你犯下了罪孽!”你说,“不能成魔,何不为妖?”
“都是一步之遥的事!”一个蚌病成珠的人,其实
他背后一直坐着另一位不停转身的人。那一个人
把人间脱下,将天空放在一边,等我一掌击其后背
从诗中可以看出,尽管诗人如何貌似投降。权贵们还是看到了这个“孤绝”之人内心无比强大的力量。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通过权力假定诗人有罪。请看对话:“你犯下了罪孽!”你说,“不能成魔,何不为妖?”如妖魔一般的权贵们试图拉诗人入伙。而诗人却说:“都是一步之遥的事!”意思是说,高层次魔和低层次的妖都不是自己的追求。诗人的追求是什么?诗人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孤绝坚硬的蚌,一个蚌病成珠的人,一个怀揣光明的使者,他要去用内心强大思想痛击那个骚扰他一生不能自由转身的强大体制。
“想从事新文学工作的人,第一,必须先去发现自己的生命,先从自己中把由历史与社会所传习的东西尽量驱逐出去,以救出遗失了的生命。如是,则新文学的创作者,必须同时是一个反抗者了。”(长虹:《新文学的希望》,《莽原》第五期,1925年5月22日)
马启代,作为一个三十年来现代新诗的著名诗人以及新诗推广和倡导者,无论是对于新诗诗体的创新和变革,无论是诗体生存背景的社会体制必须变革或改良,马启代无疑就是一个戴着社会脚镣跳舞的新诗诗体革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