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诺奖)谢默斯·希尼诗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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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尼的诗作纯朴自然,奔流着祖辈们的血液,散发着土地的芳香。他以一种带有现代文明的眼光,冷静地挖掘品味着爱尔兰民族精神。他虽有学院派的背景,却绝无学院派的那种孤芳自赏的情调。希尼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诗学专家。自1982年以来,他一直担任美国哈佛大学修辞学的客座教授,1992至1994年还担任过牛津大学的诗学教授。先后发表诗学散文集《专心致志》(1980)、《写作的场所》(1989)、《舌头的管辖》(1988)、《诗歌的纠正》(1995)等。1995年,由于他的诗“具有抒情诗般的美和伦理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希尼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视野
文/(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我记得这个女人,她几年来
坐在轮椅里,眼睛直视
窗外小巷尽头的西克莫树
掉下叶子和长出叶子。
直截地掠过角落里的电视,
患矮树病的狂遭的山楂树从,
同样一些风吹雨淋的小牛犊,
同样一片狗舌草,同样一座山。
她稳固如那个大窗。
她的额明晰如那张轮奇的铬合金。
她从未悲叹过并且从未
携带过一盎司多余的感情重量。
跟她面对面是一种教育,
就像你跨过一道架得很结实的门——
路边斜立、干净、铁制的那种,
横在两根刷白的支柱之间,在那里你能
看见比你预想中更深远的乡村
并发现篱笆后的田野
变得益发陌生,当你继续站着集中精神
然后被那挡住视线的东西吸引住。
(黄灿然
文/(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小溪不断淹没在自身的倾泻中,
纷纷滑落的细布和玻璃
猛然停止,碎成无数飞沫。
同时的加速
和骤然的刹车;溪水翻腾
好似颠落的顽童尖叫着要公道。
仿佛一道巨大的冰川
倒挂了起来:被这长长的咽喉
吞进又吐出。
我的目光起伏上下,偕同
那横流直溅的成吨重量一起坠落,
坠落,但如此静立着记录这骚动。
(傅浩
文/(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把一支
羽毛插进地里然后想
它会长成一只鸡。
一根
又一根我们用易碎的木棒
为香豌豆插条播枝,
在新翻的土壤里又细腻又不可靠,
接着我们把生出来的花
一梗一梗剪掉。
因此当痛楚
给她那老瞪着的童贞般的凝望留下裂纹
我便伸手去拿稻草并想:
通过一簇爬虫看天空,
像绿网中的水,
在她的心有那么一两次唱得
既不扭捏也不难堪的地方切开一块旷地。
(黄灿然
谷仓
文/(爱尔兰)谢默斯·希尼
脱了壳的谷子堆积如同 象牙碎屑
或是两角麻袋里凝结的水泥
散发着霉味的黑暗中潜藏着一个宝库
关于农家场院的工具堆 马具 犁套
鼠灰色的地板 光滑 混凝土般冰冷
没有窗户,只有两个狭长的手柄
外表镀金 从通风口的裂缝中交叉
各自高悬于三角墙上。这一通道意味着没有气流
整个夏天 当锌像烤箱那样发烫
长柄大镰刀的刀刃,干净的铲子,干草叉的分岔:
你推门而入 缓缓闪光的物体便成形
然后你感觉蜘蛛网塞满了你的肺脏
迅速跑进阳光照射下的院子——
跑进黑夜,蝙蝠飞行
在沉睡的椽之上,明亮的眼睛凝视之处
从角落的谷堆里。凶猛。坚定。
黑暗吞没如遮盖屋顶。我是谷壳
等待被啄起 当鸟儿从通风口的裂缝中伸出嘴巴。
我仰面躺下以避开降临的恐惧。
两角麻袋迁入如同硕大的盲蝙蝠。
(孙敏
选编:Cang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