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最有影响的诗人)威斯坦·休·奥登诗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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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奥登以《诗选》一书初登诗坛。这个集子里的诗短小且无标题,大部分指涉隐私,因为对浪漫主义的反思而带有一点叶芝似的自我展示味道。很快,奥登就以一个左派知识分子而闻名,热情撰写着关于社会问题的作品,其中一部分收在1936年的诗集《瞧,陌生人!》中(LOOK,STRANGER!)。浓缩的形象化比喻,直接性的陈述,具有强烈音乐色彩的作品收录于《在岛上》(ON THIS ISLAND,1937)和《另一次》(ANOTHER TIME,1940)。三十年代末期,奥登的诗里也许少了一些激进的政治因素,但是多出了一种平常生活中的苦涩。
二战期间,奥登作为一个少校与美军战事爆炸组在德国勘查。1956年至1961年他在牛津大学担任诗歌教授;1954年,他加入了美国诗人协会。奥登多数时间住在纽约,尽管从1957年起,他在奥地利的Kirchstetten度过了很多个夏天。1939年到1953年,他在多所学院和大学教书。他也是《决定》杂志(Decision)(1940-41),《多洛斯》杂志(1968)的编辑,并担任《耶鲁青年诗人丛书》的编者(1965)。《关于住宅》(ABOUT THE HOUSE)里《感谢居所》(Thanksgiving for a Habitat)一诗充分展示了奥登成熟期老练的技艺和深刻的智慧。这些诗大致可以看作是奥登在奥地利住所里的每一个房间。
散步
文/(美国)威斯坦·休·奥登
我选择一条路,到处走动,
当我有个谣言要去散布,
有几件工具要还,或者几本书要借给
有个另一条路上的人。
然后我折返回来,尽管
我撞见自己的足迹,
那条路却依然是新的。
我所想要做的,现在已经做好,
但我避开了它,当我
为了散步而像散步者一样行走的时候;
其中所包括的重复
惹出了一个无法自己解开的疑窦。
到底是哪一个天使或魔鬼令我
恰好在那一刻停下脚步?
假如我继续向前走一公里
又会发生什么?
不,当心中的一个躁动
或者积雨云约我出去散步,
我所选择的路线总是曲折迂回
并止于出发的起点。
(阿九
名人志
文/(美国)威斯坦·休·奥登
一先令传记会给你全部的事实:
他父亲怎样揍他,他怎样出走,
少年作什么奋斗,是什么事迹
使得他在一代人物里最出风头:
他怎样打仗,钓鱼,打猎,熬通宵,
头晕着攀新峰;命名了新海一个:
最晚的研究家有的甚至于写到
爱情害得他哭鼻子,就象你和我。
他名满天下,却朝思暮想着一个人,
惊讶的评论家说那位就住在家中,
就在屋子里灵巧的做一点细活,
不干别的;能打打唿哨;会静坐,
会在园子里东摸摸西掏掏,回几封
他大堆出色的长信,一封也不保存。
(卞之琳
卞之琳注: 题注:最初发表于1936年,大约写于1934年,见诗集《看吧,陌生人!》。原无题,1945年作者自编《诗汇编》加题。这是一首变体十四行诗,每行抑扬格五音步,前八行韵脚排列为ababcdcd,后六行为efggfe,译文以同数顿相应,押韵照原式。(英版。)
胡桑按:此诗卞译收入世版时名为《名人简历》。薛舟译为《名人传》。英文原题为“Who’s Who”。
①“一先令传记”指便宜本传记。(世版。)胡桑按:原文为“a shelling life”,亦可译为“炮轰式的生活”。
②括号为补加,原文为“of his youth”,在写这个人年轻时的作为。(胡桑注。)
③此处卞之琳为考虑韵脚原译为“命名了新海一个”,原文为“named a sea”。(胡桑注。)
胡桑按:此诗屠岸译为《名人录》,薛舟译为《名人传》。
小说家
文/(美国)威斯坦·休·奥登
装在各自的才能里象穿了制服,
每一位诗人的级别总一目了然;
他们可以象风暴叫我们沭目,
或者是早夭,或者是独居多少年。
他们可以象轻骑兵冲前去:可是他
必须挣脱出少年气盛的才分
而学会朴实和笨拙,学会做大家
都以为全然不值得一顾的一种人。
因为要达到他的最低的愿望,
他就得变成了绝顶的厌烦,得遭受
俗气的病痛,象爱情;得在公道场
公道,在龌龊堆里也龌龊个够;
而在他自己脆弱的一身中,他必须
尽可能隐受人类所有的委屈。
(卞之琳
卞之琳题注:见《奥顿诗汇编》(1945),原诗首次见于《新写作》(New Writing)1939年春季号,后收入诗集《另一时》(Another Time,纽约,1940),约写于1938年。原诗每行五音步抑扬格十四行体,脚韵排列为abab,cdcd,efe,fgg。译文以五顿相配,照原式押韵,“跨行”也几乎全在原文的“跨行”处。(英版。)
胡桑按:此诗英文题为“Novelist”。屠岸、画皮亦有译文,译名同。
这一对儿
文/(美国)威斯坦·休·奥登
你是小镇,我们是钟。
我们是岩石里的守门人,
是一对儿。
在你的左边,你的右边,
在白天,在夜晚,
我们看守着你。
聪明点,不要问刚才有什么事
发生于那些不服从我们命令的人;
对于他们
我们是漩涡,我们是暗礁,
我们是正式的噩梦,是灾难
和不祥的玫瑰。
爬上起重机,学习水手的言辞
当轮船载满鸟儿从岛屿上
驶来;
在明亮的客栈里,讲讲你捕鱼的故事,
讲讲其他男人的妻子,讲讲
逼仄的生活里那些膨胀的梦想。
但不要猜测我们不知道,
或是你那仔细掩藏的东西不会显现
于一瞥。
没做什么,没说什么,
但不要犯错,以为我们已死;
我不愿手舞足蹈。
我们担心如果那样你就会堕落;
越过花园的围墙我们已看守你
若干小时;
天空暗将下来,像一片污渍;
某种东西将要落下,就像下雨,
但它不会是花朵。
当绿色的原野像盖子一样揭开
暴露出那被隐藏得更深的事物——
真烦人:
看吧,在你的身后,森林
无声无息地长出来,伫拥如
死寂的新月。
门闩正滑出它的凹槽;
窗外是搬运工的黑色
货车;
而现在,突然迅速地出现了
包着头巾的妇女,驼背的外科医生
和剪刀手。
这在任何一天都可能发生;
因此你说什么做什么
都得谨慎:
要干净,整洁,给锁加点儿油,
给花园除草,给钟拧紧发条;
记住这一对儿。
1932
(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