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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留下的故事(上)

(2018-02-03 09:58:23)
标签:

杂文

分类: 随想

妈妈留下的故事(上)

兮 杉

我握着妈妈的手,感受着渐渐逝去的温度……直到心电监护仪上的各条曲线都变为直线。

漆黑的夜,我们把妈妈送进那每个人终将要去的地方,办好一切手续已是凌晨。连日的辛苦、煎熬,几周以来没能睡过一个小时以上的整觉,我却依然无法入眠。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我忽然醒悟: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生我养育我,对我严厉管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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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妈妈始终是令我敬畏的。她是那么“正统”,那么“主旋律”,那么“步调一致”。我那与生俱来的叛逆常常使她惊慌,引来她的斥责和束缚。一直认为,妈妈是个冷漠的人,如同一台被编好程序的“机器”,忠实地执行着指令。对她,我大都敬而远之。成年之后聚少离多,每次见面我们都“相敬如宾”,小心翼翼不触碰生活之外的话题……直到她生命的最后时段,在朝夕相处的陪伴中,我才感受到妈妈内心深处的温度。

因为“客气”,也因为尊重,妈妈的书信交往我从不过问。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月,已无法正常读写,她的信件常常由我打开后展示到她面前。

我打开一封寄自上海的信,上面刚劲潇洒的字体令我不由得赞叹:“这老头儿的字写得真好!”妈妈急忙纠正:“你这样称呼是没礼貌的。这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你应该叫他JN伯伯。”“这位伯伯是怎样的人?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妈妈,给我给讲讲吧!”以往的日子,妈妈极少谈到她的过去。现在,她的生命已到了最后时段,真希望对她多一些了解。我央求着,妈妈犹豫了一下,开始讲述。

为了叙述方便,我在下文中将妈妈简称为“瑾” ,将JN伯伯简称为“JN”。

那是一段久远的记忆:

1943年的某日,上海法租界的一条街道上并肩走着两位青年,看他们亲密地轻声细语的样子,人们会以为这是一对恋人。实际上,这是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委派的JN正与他发展的下线瑾在谈话。

JN告诉瑾,组织上要将他调走从事新的工作。从此,他俩将断绝一切联系,在上海无论何处遇见,只能视为路人。

听说JN要走,瑾心中难过。马上要离开这位知书达理、亲切和蔼,像兄长一样为她讲述新民主主义理论、宣传抗日救国道理的上线,瑾确实依依不舍。

JN告诉瑾,组织上很快会派新的上线和你联系。

(妈妈说:“这位新的上线,就是你爸爸。“”啊?“我有些吃惊。由于1957年以及以后发生的事情,妈妈绝少提起爸爸。原来,我的父母是这样认识的。)

瑾和JN就这样在街头告别了。JN去了哪里,瑾无从知晓也不能打听。直到共和国成立后,她才知道JN在这段时间的经历。

组织上安排给JN的新工作非常重要,他被派往位于租界区的一个秘密电台做助理报务员,学习发报。这个电台小组表面上是一家商行,JN扮做他家雇佣的伙计。电台在编制上虽然属于国民党,实际上由中共上海地下党领导和控制。

JN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他努力钻研、勤学苦练,想尽快掌握发报技术,为抗日救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然而,不等JN的愿望实现,这个电台就被日本宪兵队破获,呼啸而来的警车将正在秘密发报的电台小组全体人员捕获。

(我问:“妈妈,日本人应该不能随便进租界区呀?” 妈妈想了一下,清晰地回答:“抗战刚开始时是这样的。珍珠港事件后,日本和美国为首的同盟国撕破了脸,就不管不顾地到租界区乱闯了。”)

在被捕的电台小组人员中,JN年龄最小。他的领导和同志在日本宪兵的严刑拷打下先后被迫害致死,只剩下JN 继续承受酷刑。但无论日本宪兵怎样拷打逼供,JN一口咬定:“我就是一个混饭吃的小伙计,什么都不知道。”实在问不出口供,气急败坏的日本宪兵将JN倒挂着往下扔,他的头狠狠地撞向地面,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重刑之下,JN始终没有暴露身份。也许是看这毛头小伙儿确实没油水可榨,也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JN居然被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出狱后的JN不知投奔何处?九死一生的他带着浑身伤痛在贫困中挣扎。

(我问:“你们组织就没人帮帮他吗?”妈妈说:“在没查清JN在监狱里的表现时,是不能有人和他接头的。这是做地下工作的原则。”)

JN靠着做杂工、做小买卖勉强糊口,直到共和国成立后,他才参加工作。JN有文化,思想觉悟高,很快被提拔重用,负责财务方面的工作。

不久,sanwu反运动开始,从事财务工作的JN被揪了出来。除了怀疑他有经济问题,还有他被日本宪兵队抓捕又放出的历史问题。JN又一次经受刑讯逼供。

JN是足够坚强的。当年日本宪兵队的酷刑他都能承受,如今的这些,他怎么能承受不住呢?JN自认问心无愧,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可是,当年电台小组的同志都惨死在日本宪兵队的监狱里,谁能证明他的清白?!于是……

JN能够承受的,他的妻子却不能承受。看着无辜的丈夫受苦受难,JN妻忽然想起丈夫说起过的瑾,她辗转打听到瑾工作的政府机关,一头闯了进去。

见到身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瑾,JN妻像见到了救星。她拉着瑾的手,诉说JN的不幸遭遇,央求瑾出面说情,将JN从苦难中救出。

看着泪流满面的JN妻,瑾的心中百感交集。JN是她参加革命的领路人,她怎么会不想帮他?可是,她又怎么能帮得了他?瑾知道JN一定受苦了,她曾看到一个san反嫌疑分子,被一个从老区来的干部打得满嘴鲜血流淌,她只能战栗着闭上眼睛……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想在这如火如荼的群众运动中救JN,无疑是螳臂当车!

瑾忍住内心的酸楚和无奈,回避着JN妻的苦苦哀求,一再劝说:“要相信组织,JN的事会查清楚的。”

(说到这里,妈妈的表情非常愧疚。我问:“那后来呢,查清楚了吗?”“后来总算查清楚了。JN确实没叛变,也没有经济问题。”)

被查清楚问题的JN犹如重生,他积极地、忠实地投入到各项工作和zheng zhi运动中去。当然,他也和千千万万盲目地崇拜个人的同志一样,说过一些错话和违心的话。

……

长达十年的“史无前例开始了。

在“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精神鼓舞下,各单位的”牛鬼蛇神“纷纷被革命群众揪了出来,JN也不例外。他被扣上“叛徒“”特务“的帽子,和那年代不计其数的”牛鬼蛇神“们经受着同样的苦难:撤职、批斗、挨打、隔离审查、劳动改造……这次的苦难长达十二年,但经受过日本宪兵队酷刑的JN依然挺了过来。

……

十二年后的1978年,JN终于迎来了拨乱反正,得到彻底解放。此时的JN已年逾花甲,伤病缠身,临近退休。

(我忽然想起,”妈妈,这位JN 伯伯我是见过的呀。“”你们见过?“妈妈惊奇地问。)

是的,我们见过。以往顾及父母的感受,我很少在与他们其中一方交谈时提起另一方。现在,我只得如实交代这段经历。

1979年初夏,我去上海探望十二年未见的爸爸。一天下午,爸爸说:”我带你去看一个人。他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是个很好的人。“我疑惑地跟着爸爸走。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似乎从未说过有共同的好朋友。

我们穿大街过弄堂,走进一座老旧的楼房。开门的是位清癯的老人,爸爸让我叫他JN伯伯。

JN伯伯把我们让进屋,在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坐下,端上茶水后,他俩开始轻声叙说,两位劫后余生的老人一直谈到太阳西沉。那些陌生的往事提不起我的兴致,我无聊地望着窗外——天空越来越暗,晚风吹动浓密的树叶沙沙作响……

JN伯伯忽然停住话题问:”咯小囡有啥毛病啦?面孔哪能liao白?“我急忙转头,看到JN伯伯正忧虑地望着我。我知道,他是误会了。我的皮肤较白,在冷色光源的映照下,会显出清白色的病态,JN伯伯不是第一个误会的人。我急忙笑着解释,爸爸也笑了,”伊呒没啥毛病,就是皮肤白,像伊拉娘。“我暗笑JN伯伯,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敏感细致。

现在想起,如果我当时知道JN伯伯子女的状况,就不会笑了。妈妈说,JN伯伯的孩子身体都不好,四个孩子中有三个得了绝症,有一个已经离世。

我问:“JN伯伯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妈妈说:“JN的状况很不好。他和老伴都是九十多岁的老人, 一生经受过多次摧残的JN浑身是病,还要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伴。”

我问:“JN伯伯现在什么待遇?”

妈妈说:“JN的工龄从1950年算起,不能享受离休干部的医疗和其他待遇,看病也很困难。”

我问:“JN伯伯现在什么级别?”

妈妈说:“JN是科级退休干部,住房一室一厅。“

我不禁长叹……

尽管如此,历经磨难的JN伯伯依然顽强地活着!

妈妈说,2015年, JN21万名抗战老战士一样,收到了政府颁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和慰问金。当那象征着正义和荣誉的纪念章交到JN手中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枚珍贵的纪念章,是他青春和热血的见证。在中华民族最危急的时刻,在残暴的日本侵略者面前,他勇敢地战斗过,没有怯懦!没有退缩!

……

见我听得入迷,妈妈说:“你还想听吗?”“当然想听了!”我扑到妈妈身边,摇着她的胳膊,“我可想听你以前的事儿了!”妈妈笑了,“那我就再给你讲一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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