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水此时方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恼羞成怒：“别自作多情！”

傲血闻言神色不禁又黯淡下来，是了，问水若还念着他，岂会出入烟花之地一掷千金呢……问水飞扬跳脱，神采风流，怎会没人争相来疼他待他好……他一再冲动独行，此番想必又伤问水更深。为何他总是越激动越坏事，明明苦苦守候这么久，无论如何也要请求原谅，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被自己亲手毁掉……这景况，怕是再无可转圜。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他也……

“抱歉……我还是……”

“别再说抱歉了，你抱歉的方式不就是把我按在这让人看活春宫？我实在消受不起！”问水瞪着他，微红的双眼泛着泪光，明明是生气的样子，却楚楚可怜。

傲问更加懊恼，踌躇着抽出已然软下来的性器，随意擦了擦穿好衣物，扯了丝绸被子一角，细细擦拭着问水腿间。

“滚开！不要你假慈悲！”

傲血握住问水玉一般柔白的脚腕，充耳不闻。

被强行进入的地方微微红肿着，浊液里掺着血丝，轻轻一碰问水便直抽气，抓起两个软枕朝傲血猛摔过去，傲血也不闪躲，不管问水扔什么，丝绢也好香球也好，岿然不动替他擦净身子穿好衣裳。

地上乱七八糟散了一地东西，傲血额角也被镶金妆奁砸得淤青，却是眉毛都没动一下，翻身半跪在床前，挺直腰杆望向问水。

傲血不比铁牢，乃军纪严明的真军人，和问水相处几载，上跪天子，下跪府主盟主，从未跪过问水。此番如此郑重，连问水都不禁微微一愣。

“问水……你知我一向木讷，不会说话哄你开心……但以下句句肺腑，绝无虚言。”

“从前误以为你与铁牢有过什么，是我大错，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今夜又误以为你与阿蛮姑娘苟且，做出过分之事，害你颜面尽失，伤心难过。你如何惩罚我都好，李傲血绝无怨言，但求一事。”

傲血顿了顿，神情眼眸五分深情三分迷恋二分苦痛，似有千斤重，问水不敢再视，微微别过脸注视着壁上提灯。

“李傲血只求——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伴你左右。你说什么，我便去做，你要什么，我便去找，只盼你能……回心转意。”哪怕只有一星可能，二人能回到初恋那时温暖明媚，他也会穷尽一生去努力……

室内无人说话，便只闻烛火噼啪之声。

若说问水有多决绝，自然不至于。说到底少年人所有赌气所有互相伤害，只是为了听他承认一句“我错了”。与傲血分开半年，孤身一人游荡四方，白日纵情欢畅，及至冷夜不眠，便会想起这木讷之人的温暖怀抱，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笙歌艳舞，一掷千金，也不过是为了片刻忘却此人在自己心中的影子……

过了好半晌，就在傲血以为自己几乎连这微小的请求都无望，问水终于姗姗开口。

“若只是给你一次机会……勉强。”傲血还未待说话，问水又道，“但若再像今日罔顾我意愿尊严，你便一辈子也不要再见我！”

傲血僵硬的身躯一瞬间仿佛都活了，紧绷的面上竟极罕见地现出喜悦，却又仿佛怕问水生气而不敢表露太明显。

“哼，你还知道你错了，光认错又不改。”

“我改……我一定……”

傲血说着起身想抱问水，被一把推开。“喂，只是说给你机会而已，想抱抱亲亲，还得看本少心情。”

“是……好……”

* * *

“于是你这就算彻底把他收服了，指东不敢往西？”

“是啊。”问水捻起一颗蜜枣扔进口中，发束随着动作微微一荡。“我一开始，倒也没安这份心——我又不像你那般心黑，能那么步步为营豁出命去以身假死算计大哥——只是想这么一说，看他吃醋起来会有何反应。你也知道，自我入了恶人谷，他便对我不再温柔，我到底也得探明，他心里固然有大义，可还有我一席之地。”

“结果这榆木脑袋还以为你跟我真的有什么。”开玩喜，他要真把问水给拐上床了，山居还不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傲血的脑子到底是不是豆腐渣做的。

“是啊，连这点信任都无，我也一时气急，心灰意冷，觉得再耗下去无甚意义，便离开了他。”

“结果歪打正着遂了你心意，你不与他分别他还真不知自己有多在意你，口是心非的蠢货。”

“人都是这样啰……大哥不也一样嘛，你一诈死，他硬装作无事，其实形销骨立，啧啧……”

“喂！”这问水还真是，自己怎么骂都行，别人不能说傲血一句不是，立马拖了山居来垫背。

问水咳了两声，继续道：“我看时机差不多，便指使隐元会放出消息。”

“哈！这下玩过头了吧，被人看了活春宫！”

“诶铁牢哥！”饶是问水也忍不住脸红，“再说我去大哥面前告你状哦。”

“咳我错了我错了。总之傲血这榆木脑袋重蹈覆辙，旧错再犯，这下可被你设计抓住两次把柄，一旦有不遂你意，便可搬出来治他。”

问水嘿嘿一笑。

“心上人指东不敢往西，你这老爷当得可还愉快？”

“嘛嘛啦。”

“准备拖到什么时候才说正式原谅了他？”

“再看啰！也许……一辈子都不？”问水狡黠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道：“多谢铁牢哥招待，我和他约好在城东门碰面，算算时候也差不多，我先走了！”

铁牢微一扬手，漫不经心靠着窗格继续饮酒。

包厢的门打开却未合上，只听一声低低的惊呼：“傲血！……”

铁牢蓦地一愣，转头望去，一身墨绿袍子，马尾高扎，神色奇异，不是傲血却是谁？铁牢“噗”地便喷了一大口酒。

问水唤了两声，傲血眼睛发直盯着空气中虚无一点，毫无反应。

问水无法，只得低低道：“……你……你都听到了？”

傲血终于把焦距移到问水脸上，轻轻点了点头。

问水咽了口唾沫，“从哪儿……开始听到的……”

“……指使隐元会放出消息。”

铁牢一脸惨不忍睹。

“傲血……”问水拽了拽他袖子。

而后就被一把扛起来门一摔叮叮咣咣风风火火下楼去了。铁牢连忙扒着窗户从二楼探身往外看，只见傲血将问水像米袋子一样一把扔上马，翻身上去猛抽鞭子一骑绝尘跑了。

铁牢终于爆出轰然大笑，从椅子上笑到地下。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