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调》发《企业党建参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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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小调
■ 朱钟洋
母亲的小调,是母亲人生的晴雨表,但对于我来说,与一曲天籁无异。
母亲的小调,她从小就爱哼、爱唱,很多曲子都是本地流传的民谣,母亲读初中时在乡文工团的邀请下,还登台唱过小调。听外婆说,婴儿时的我,听不到母亲的小调就无法安睡。我就是徜徉在母亲的小调里,一天天长大,学会了奔跑,学会了说话。
在我的记忆里,却很少听到母亲的小调。我三岁那年,生父坐木排横过东江河,木排被一个浑浊的浪打翻了,葬身河底了。那年,母亲望着滔滔的东江河,哭得呼天抢地,然后转身回家,独自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母亲的人生也因此转了个大弯,变得凄苦了,她的小调也戛然而止了。生父过世不久,母亲把大姐送到了外婆家,把我和大哥反锁在土砖屋里,自己则整日忙碌在田间地头了。
我五岁那年,母亲改嫁了。从此,我们三姐弟随母亲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继父好酒,脾气很凶,稍不称心,就动手打骂我们三姐弟,我们只能忍气吞声。我心里清楚,如今的日子,唯有仰仗继父用蛮力换来的粮食,我们才不至于饿死。母亲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继父打骂我们三姐弟,然后在某个孤独的角落,任由泪水喷涌而出,像一串串悲凉的音符。
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内心有无数美妙音符在涌动的女人,在失去丈夫后,在拖儿带女寄人篱下时,所有美妙的音符也会变成泪水,落得一地悲凉。
泪水打湿过母亲的脸,又干涸了。而我就在这音符变成的泪水里,一天天长大,直到长成一个少年。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似乎隐约把那些泪水还原成了母亲的小调:"舂米,拉锯。锯倒大树,建栋大屋,送给谁住?给我家宝宝住……"
我不曾忘记,在那个烈日炎炎似火烧的夏日,我考上了福城中专学校,可一千多元的学费成了母亲的心病,母亲借遍了亲戚朋友,也未能凑齐。母亲怕我伤心,总是乐呵呵地看着我,不断地叮嘱我:到学校后,好好学习,该花的花,该用的用,争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然后顺利找到好工作。母亲就这样,绕开和钱有关的伤心话题,鼓励我继续努力,飞出穷山村去寻找美好的生活。
她呢?就在我喜滋滋地做着求学梦的时候,在我不曾看到的地方,向人好话说了一箩筐,才讨要到可怜巴巴的十元二十元吧!
还好,在母亲的东借西讨下,凑够了一千多元的学费,我如愿坐上了去福城的长途汽车。母亲不放心,硬是要送我去学校,我和母亲就这样并肩坐在汽车里,相对无语。当我在汽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母亲在哼小调。大概,母亲的小调把我带到了一个美好的旧时梦境里,我居然靠在母亲的肩头,咯咯咯地笑了,像个婴儿一般。再回首,那一刻的时光,是我生平第一次能清晰记得母亲的小调的快乐时光吧。
可是,母亲的快乐时光太少太少了。我中专毕业后,因为恰遇政府机构改革,预期的工作成了泡影,为了还清读书欠下的债,我选择了南下打工。母亲没有埋怨什么,只是在分别的时候,对我说:"东儿,到南方后,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债么?我们一起想法子,总会还清的。"
"妈……"我的眼圈湿润了。无情的时光啊,它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母亲那颗慈爱之心啊!
母亲啊,这就是我的母亲,再苦再难,也要把儿女所有的难处往自己身上扛,哪怕是把自己的脊背压弯、压垮了。
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看你,都十八岁的人了,还哭。"
"我……"我低下头,泪水流得更欢了。
母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汽车卷起的烟尘后。
从这一天起,我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成熟、坚强了。那天,我还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高飞的雏鹰,展开还有些稚嫩的翅膀,义无反顾地向云端冲去,风雨无阻。母亲仰望着天空,笑了,哼起了歌谣…
多年后,我辗转了多座城市,最后在城里买了房,娶妻生子。我记得,母亲第一次走进我在城里买的房子,高兴得像个孩子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母亲乐了,仿佛我就是光宗耀祖了,或者她一直坚信,人生里,有白天,也有黑夜,但再长的黑夜到头来也得天亮。
母亲是继父过世后,同意搬来和我常住的。来时母亲还沉浸在继父过世的痛苦中,到我家一见我女儿就笑了。这笑容不是强作欢颜的笑,而是从心眼里喜欢的笑,是努力把所有的悲伤深埋在心底后的笑。
"月光光,划龙船。去东江,捡田螺。上午捡一担,下午捡一箩……"
我的女儿爬上了母亲的膝盖,囔囔着要听歌,母亲便整了整嗓子哼唱开了。
天籁之音就在房里缭绕着,我陶醉在天籁之音里,母亲的人生经历过一波三折,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安度晚年了,我的内心五味陈杂,继而又落下了幸福的泪水……
作者:朱钟洋;笔名: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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