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夏夜

文/布衣粗食

我家的窗台正对着一棵道旁树，那是一棵昂贵的桂花树，之所以说它昂贵，是因为它的腰杆有脸盆那么大，郁郁葱葱，市场价很高。

树上面的天空，很高，还热得很，热得人不敢仰视，更不敢对峙。唯有待到城市冷清了下来，不再熙熙攘攘的样子，你才有勇气多看几眼上面的天空。这时候已是月儿高挂，星辰密布。湛蓝的星空挤进了无数眨巴眨巴的眼睛，凉凉的眼神。我猜不透天空的深意，只知道，此时的月夜很美，柔柔的月华洒在窗台里的窗帘上，窗帘的花朵羞涩地笑了。

我弄不懂窗帘上的花叫什么名，他们更多像是古代的象形文字，需要细细研究才得以领悟。但，我清晰记得，那些花在春天的寒流里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一直挨到立夏节才有些盛开的样子。而此时呢？窗台里外，百花盛开，树木枝繁叶茂，蝴蝶翻飞，蜜蜂穿梭。

我笑了，揽过夏天丰满的身躯，享受这夏夜的凉，感悟一番夏天的无限生机。

桂花树，树叶极致地生长着，虽然看不到中秋的花苞，但可以想象得到。如此茂密的枝叶怎会冷落了季节使命呢？前些日子，还有枯叶徐徐坠落，但现在却黄叶都极难找到，该褪的褪了，该枯的枯了。它知道，夏天热了，秋天也就不远了，芬芳的梦几乎贴近了肌肤，梦中的花开一度近在咫尺罢。白日里，火伞高张，似火骄阳晒耷拉了桂花树，烤焦了躯干里的心。然而，趁着夜里的一丝凉风，桂花树抖擞了精神，弧形的叶片欠欠身子，努力地汲取着空气里的养分。

天空掠过一片乌云，不安起来，仿佛要怒斥万物升腾的人间。天空里的眼睛只剩些许，也不见了星光闪烁，月亮也开始和人们捉迷藏，躲躲闪闪。虽然月亮在不断拼命放光，努力地移动着步伐，寻找着乌云的裂缝，但还是黯淡了下去，几乎一刻钟过后就灰蒙蒙的了。

街灯下忽然奔来无数飞蛾，黑虫。它们把街灯的玻璃外壳扑得“噼噼啪啪”作响，街灯好像就要炸裂开来。周围的空气也开始耍酷，呼呼地喘着粗气，抓起一堆落叶，又猛地掉了下来。

桂花树好像吓呆了，在疾驰的风里使劲摇曳，高大的躯干在哭泣，树根此时青筋暴露，扎进水泥块下的黄土里，使劲往下站进去。不知谁家的玻璃窗“当”地打在街道上，浑身碎骨。整个街道的空气都怒吼着，寻找任何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

“哇”，有鸟巢被打散了，鸟儿毫无头绪地冲夜空奔去，又赶忙落下了，惶惶不可终日。

我下意识地紧闭了门窗，离开窗台。天空开始呜咽，豆大的雨滴泼了下来。闭上眼，再睁开，街道已经湿透了，街灯下无数的飞蛾被摔死，横尸街头。街灯显得扑朔迷离，光线和着雨线，泛着鬼影。

空气渐渐安歇了下来，雨也收敛疯狂的架势。再次凝望窗台，我却发现窗帘上的花，颜色更加艳丽。更加愕然的是，那棵昂贵的桂花树，丝毫未改其本色，容光焕发。

我打了个哈欠，燃起一支烟，吐了个烟圈，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