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凑热闹

 

      14个月的南娃不仅会走，而且会跑了，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凑热闹，可惜的是还不会说话，仅“爸爸”一语尚能说得清、叫得响。一日在公园里玩，南娃老远看见两位老奶奶坐在长椅上聊天，顿生加入的热情，他十分兴奋地摇摆着笨拙的小短腿奔过去，硬挤到二位老人的中间，两手各扶一老奶奶之膝，然后仰脖送出礼貌的微笑，继而是响亮地各叫了一声“爸爸”，令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二、长大与长小

 

       爸爸用自行车送两岁半的南娃上幼儿园。语言发育处于中等水平的南娃，先看着自行车说：“我长大了也骑车。”又看着爸爸接着说：“我长大了，爸爸就长小了，我骑车送爸爸上幼儿园。”

 

 三、当“老师”

 

       ３岁的南娃有一天从幼儿园回来，非常兴奋地喊道：“今天我当老师了！坐在老师的位子上管别的小朋友！”显然是因为他淘气，老师用这个办法来治他。老师的这一招挺灵，为了当好“老师”，为了有资格管别人，南娃一连两天都在极力地约束自己，破天荒地没闹出任何淘气的事件来。

       到了第三天，南娃回家很沮丧地宣布：“今天老师不让我管别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们一起玩了。”

    　“你不是很喜欢当老师吗？”

    　“可是我真是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那你可就当不成老师了。”

       南娃感觉到纠结了，想了想，说出了一句真理：“我不是老师，我是小朋友！”

 

 四、爸爸的形象

 

       家里有三个桔子，三岁半的南娃吃了一个，爸爸也吃了一个，南娃打算把最后一个桔子留给妈妈。可是，爸爸拿起这最后的桔子准备接着吃。南娃坚决不让，妈妈说：“爸爸想吃，就让他多吃一个吧。”南娃哭喊道：“他已经那么胖了。不应该吃这么多了。”

    　“桔子不管长胖，只管长白，你爸那么黑，多吃桔子会变白的。”妈妈逗趣地说。

     　 南娃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变白了就不像爸爸了！”

 

  五、嫉妒自己小时候

 

       刚过完４岁生日的南娃，听到妈妈总喜欢夸自己小时候多么好玩多么可爱，感到十分的嫉妒和十二分的生气：“妈妈，你喜欢小时候的我？”

    　妈妈：“当然了，你小时候比现在听话。”

    　南娃：“小时候的我不好，不许你喜欢！”

    　妈妈：“你小时候也是你自己呀。”

    　南娃：“我不喜欢我的小时候，也不许你喜欢！”

 

    六、发表独到见解

 

          ４岁的南娃和妈妈一起看电视，屏幕上正出现一位百岁老人。

          妈妈：“那个老爷爷有一百岁了。”

          南娃：“他脸上都是坑儿”。

          妈妈：“那不是坑儿，那是老人斑。”

          南娃：“不对！就是坑儿！他老不洗脸，晚上，老鼠就爬到他脸上，咬了很多坑儿”。

   

　七、男孩和女孩

 

      妈妈问４岁的南娃：“你在幼儿园里喜欢和谁玩？”

    　南娃：“我喜欢和淘气的男孩和听话的女孩一起玩。”

    　妈妈：“为什么？”

    　南娃：“因为淘气的男孩好玩。”

    　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和淘气的女孩玩呢？”

    　南娃：“因为淘气的女孩就不像女孩了。”

    　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和听话的男孩玩呢？”

   　 南娃：“因为听话的男孩不像男孩，像女孩。”

 

 

     八、不想长大

 

    　　４岁多的南娃有一天若有所思地望了会儿天，然而带着哭腔说：  “妈妈，我不想长大。”

    　　“为什么？”

    　　“因为我长大了，你就会变老，我老了，你就会死，我不想让你死。”话没说完已泣不成声，继而是嚎啕大哭。

 

 

　  九、诗意

 

    　“你看！云！”

   　 ４岁的南娃指给妈妈看的是晚霞中的云，那云的确很美，令人生出诗意。南娃在窗口望了一会儿云，突然冒出一句：

    　“我想坐在云上。”很有诗意，妈妈赶快拿起了纸和笔，并追问：

    　“坐在云上干什么呀？”

    　“去别的地方。”很朦胧，令人生出多重遐想。

    　“去什么地方呀？”妈妈继续期待诗意。

    　“去楼的后面。”尽管诗意大减，但颇有悬念。

    　“去楼的后面干什么呀？”妈妈已经意识到点睛的诗句即将出现。

    　“捅玻璃！”             

                        

     十、立志

 

      妈妈问四岁半的南娃：“你长大了是想当解放军还是想当司机？”

    　“都不想当。”

    　“那你想当什么呢？”

    　“当爸爸！”

    　“当爸爸？？”

    　“嗯。”

    　“当个什么样的爸爸？”

    　“当个不厉害的爸爸！”

 

 

 

后记

　　前两天我在查看自己二十年前的一个活动硬盘时，无意中看到了这篇随笔。这是当年随手记录的文字，没有发表过，也没有在博客里转发过，几乎被遗忘了。

　　养孩子的最初几年是非常繁忙的，所以仅仅是简单的记录，没有更多的议论。此外，选择记述的生活片段都属于博成人一笑的内容。现在我重新审视，除了觉得挺逗乐，还想议论几句。

　　首先想议论的是，儿子居然在三岁的时候就想管人了，这管人的念头产生得真够早的。当年的我对此应该是不以为然的，所以之后很快就忘掉了，幸亏有文字记录，否则很难留下记忆。

　　第二个想议论的是，两岁多的孩子认为自己长大了之后，大人就变小了，需要送到幼儿园。当年的我对此只是一笑而过，现在的我却立刻联想到，人老了进养老院，跟小孩子进幼儿园分明是同一个概念。

　　第三个想议论的话题是关于衰老与死亡，这事我倒是记忆犹新，因为当时我感到惊慌失措。４岁的孩子会思考死亡问题，我是绝对没想到，由于毫无心理准备，那一瞬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恰当的。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即无神论的那套说法是不宜跟小孩子说的。好在我知道幼儿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所以用食物和玩具把儿子这最早萌发的人生思考很快转换到了吃与玩之中。

　　紧接着我开始仔细琢磨，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场面，我该如何应对？关于生老病死的话题，别说是４岁的幼儿，即便是14岁的少年，也很容易聊出负面效果。更何况作为成年人，当时的我连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让无神论者的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宗教很重要，因为宗教回答死亡问题显然比无神论更适合儿童。

　　即使想到了可以用宗教的思路向孩子解释生老病死现象，可当年的我还是感到思维很混乱，因为一个对各种宗教都缺乏基本认知的无神论者，无论选择哪一种宗教说法都缺乏自圆其说的自信。万幸，之后儿子再也没有提及与死亡沾边的话题。

　　现在回想我自己，能意识到自己会变老和家中的亲人会死亡，那已经是上中学的年龄了。经这么对比，感觉4岁的儿子能一语道破生老病死的逻辑关系，确实有点吓人，也许是哪一尊神与他瞬间通灵了。

 

手记于2023年3月12日夜

（转自上官子木博客的新浪微博2003-3-13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