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长的灯笼花（尹班长， 70年入伍的河北人）

韶华2021-03-10

春天来了，春风吹醒了花儿，桃花开了，油菜花开了，梨花开了，玉兰花开了……，百花争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花儿红的像火，白的似雪，黄的如金，粉的似霞，五彩缤纷。我漫步在花海中，但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还是74年我们当兵时老班长的那盆灯笼花。

73年底，我们参军入伍来到新疆部队某部9连，部队驻在天山深处，驻地周围群山环抱，远处山腰可见片片松林，近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除了营房外有几户哈萨克族牧民，荒无人烟。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从气候温和山青水秀的天府之国四川突然来到这荒凉寒冷的边塞，一颗火热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冰凉冰凉的。

我们新兵班的班长姓尹，是70年入伍的河北老兵，瘦高瘦高的个子，平时语言不多，挺严肃的，但外冷内热，别看训练场上对我们挺严厉，下来后，对我们和蔼可亲，像兄长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我们。那时老兵对新兵就像师傅对徒弟，有那么几个调皮的老兵，爱过来和我们开玩笑：“新兵蛋子，去，把院子扫了！”尹班长就走过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训斥那些老兵：“去，滚一边去！”尹班长带着我们学习《内务条令》、《队列条令》、《纪律条令》，这三大条令就是部队的规矩，他手把手把教我们整理内务，冒着严寒教我们走队列，爬在雪地教我们轻武器的射击要领，要让我们在新兵连期间尽快学会当兵的衣食住行和共同科目的基本本领，实现从一个老百姓向军人的转变。

新兵连是最爱想家的时候，一天紧张的训练下来，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就想起家乡的青山绿水。一天，班长问我们习不习惯？我们不好意思说不习惯，就说：“到处都是冰天雪地，连点绿色都看不到，哪像我们四川，冬天都是山青水秀的。”尹班长说：“你别看冬天白雪覆盖，到了夏天，后面山上也是山涧流水潺潺，山坡绿草茵茵，野花争艳，松林里还有好多蘑菇。”我们都盼着冬天快点过去，夏天快点到来。

一天，班长从兄弟连老乡那儿弄来了一盆灯笼花，花枝不粗，竭色的花枝上长出了嫩绿的新枝，像柳树条一样垂向四周，我们常见到的花蕊都是朝天开放，但是灯笼花却花蕾朝下，有的开得正艳，鲜红似火，像垂掉的小喇叭，有的含苞欲放，花蕾像一串串小灯笼点缀在枝头。班长说：“我们叫它灯笼花，其实它的学名叫倒挂金钟，又叫吊钟海棠。它喜欢凉爽湿润的气候，十多二十度的气温最有利它生长，隔一天浇次水就可以了。这个花好栽得很，拿个瓶子装上水，剪一截灯笼花枝插在里面，用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根须来，而且这个花花期长，管理得好，一年要开8、9个月。”

灯笼花成了我们班一道靓丽的风景。窗外，寒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窗户玻璃上结成了白色的窗花。室内烧着火墙，室温20来度，温暖如春。灯笼花在窗台上鲜艳夺目，展示出勃勃生机。大家训练结束回屋，都爱来看一眼，这个说，又冒出个花骨朵，那个说，是不是该浇水了。我也喜欢这灯笼花，古人有“金钟倒挂点点红，含露吐珠自多情。赏花看花心儿醉，女儿红妆正年轻”的诗句赞美它，它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沒有月季娇艳妩媚，沒有菊花婀娜多姿，沒有桂花香气扑鼻，但它以自己独特的魅力，将美献给人间。我喜欢它那易栽易活的强大生命力，喜欢它那一年8、9个月花期的奉献精神，喜欢它那火红的花色，奔放的性格，喜欢它那红红的花蕾，像逢年过节悬挂的红灯笼，象征吉祥、安宁，在这天寒地冻的边塞看到它，仿佛看到家乡春天的影子。

班长的那盆灯笼花，开始也招来个别人的非议。有的人说，当兵的练兵习武，操枪操炮，都是军营男子汉，养那些花花草草干什么。还有的人担心会不会影响内务卫生检查评比。好在指导员比较开明，他在连队军人大会上说：“军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的花草也可以陶冶情操。一个班控制在1一2盆不会影响内务卫生检查评比。”指导员的话像尚方宝剑，军人大会后，就有人来向班长借种，非要缠着剪一枝去插，沒多久，好几个班都有了灯笼花，不过和我们班这盆叶茂花繁的比起来，他们那就是“小儿科”，只有一两朵花和几个花骨朵。

灯笼花红红火火，象征喜庆吉祥。有一次，我们班的灯笼花两个花蕾盛开了，刚好两天后在营里组织的新兵队列会操中，我们连新兵班拿了第一，回来后，就有人吹开了：“我说灯笼花花开有喜，看看，怎样，队列会操得第一。”班长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嘴上却说：“巧合，巧合。”掩饰不住一脸的喜悦。

新兵训练结束下班，我被班长选到他所在的侦察班当计算兵，我这新兵就担负起了灯笼花的日常管理。春天来了，雪化了，我们在哈萨克族牧民的羊圈找来羊粪拌着河砂土给花施肥，在河滩地找来精美的小鹅卵石铺在花盆上，为灯笼花修枝剪叶，隔一、二天浇次水，那花在我们手里，依然长得叶茂花繁。

年底，老班长退伍了，我们依依难舍，他把花留给了我们，见到这盆花，我们像见到老班长。后来，我提了干，调到团政治处工作，离开了我的连队，离开了老班长的那盆灯笼花，但多少年来，灯笼花却在我记忆中盛开，想起它就想起了老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