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词园湖面上的梅花泉开得摇曳腾挪、云蒸霞蔚。时令已值仲秋,章丘百脉泉公园里天青水碧,正是赏泉的好时节。不料刚在湖边小桥上坐下,峻急的秋风就吹来一天雨云,只好起身躲进海棠茶轩避雨。赏不了泉听雨也好,秋日秋水听秋雨,不也是美事一桩吗?何况,窗外正好有棵肥绿的芭蕉呢。于是就静静地坐下,冲上一杯茶。雨却迟迟不下了,就那么慵懒地徘徊着吊在湖面上。我啜口茶,看着碧绿的叶片浮浮沉沉。有云有水有秋风为媒,我就不信等不来雨。
伴着几声闷闷的沉雷,悬在半空的雨终于落了下来。窗玻璃上立时划满了横七竖八的雨痕。我站在窗前,看雨锋涂抹出一幅幅瞬息万变的超现代画作。天已不似先前那样阴沉,雨却是渐渐下大了。雨幕扯天扯地,窗外的树木山丘混沌成一片乳白,天地间灌满了雨声。初时雨声还时急时缓,噼噼啪啪,淅沥叮咚,在一派浑莽中,细细辨来确也有如琴瑟般圆润的音色,总还能让人沉住气安坐倾听。我将椅子移开窗口远一些,努力捕捉轰鸣雨声里夹杂着的微妙弹跳。但雨势顷刻间暴虐起来,窗外像有无数架子鼓在同时击打,整座清照园被裹挟进一片不分点的喧嚣。我抱臂站在窗前。玻璃上已分不清线条和点划,只流泻着一窗湍急。满园的秋色秋韵被远远的推开,只能勉强地看到那棵芭蕉的绿影,在风雨中艰难地扭动。
听雨的意兴一下索然。再宏阔的独奏,少了伴奏的景深,终究只能敲打出孤单的昂扬。看着望不出的窗外,心里氤氲开湿湿的寂寥。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声音一种景色,这窗口岂不是一个多余的点缀。
湖面上突然透出一线亮色,小桥、树木的轮廓慢慢从混沌的乳白中显现了出来。我仍抱臂站着,心里的窗扇却轻快地打开了,玻璃上的画作又开始不断地变幻。雨丝丝缕缕的,依然下得匆忙,,但已没有了先前的恣肆,在窗台在芭蕉叶在海棠树上淅淅沥沥地敲打出凉凉的节奏,园里的雨声渐渐丰富起来。
滴滴答答如铜盆落豆,是青檐雨水落芭蕉,间或哗啦一声,该是芭蕉黄嫩的筒状叶片里积满了水,婀娜地倾泻了。湖面上轻风无痕雨自斜,白亮亮的雨丝飘飘洒洒,却像雪落秋湖滋滋消融,听来如羽毛轻骚耳廓,分外熨帖而又心痒难抑。最妙的当是雨洒梅花泉的多重弹奏了。泉涌如轮,五片梅瓣滋润绽放,雨丝被喷涌的泉花强力弹起,散作一片碎珠泠泠抛洒,接着就是碎珠纷纷落水的噗噗簌簌,细微得几乎捕捉不到,却又丝丝入耳。风偶尔一阵强劲搅动,雨丝旋转着纠缠着,一缕缕一束束直扑泉轮,梅花收放之间就忽然叮咚铿锵作古琴之韵,一派金声玉振和着雨打芭蕉、雪融秋水的圆润微茫,铮铮然袅袅然地在湖面上弥散开来。一时间分不清究竟雨落何处,声自何来,听不出有哪种元素单独跳脱出来,却又哪种声音都有,但觉满园流淌着秋雨的交响。
一杯绿茶,,一面轩窗,一个听雨客,灵魂在天籁中自由自在地舒展滑行,尘思顿息,心神俱静,竟不知栖身哪里,我为谁人了。蓦然一声鸟鸣,“嘀哩”
穿过雨幕,溅落在窗前。半檐滴水,一湖蓝天,满园绿色阳光。眨眼间,清照园里已是秋雨初霁,梅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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