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于命运中的有序与无序

2011年05月09日 13:43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作者：贺颖

■贺颖

如同一次一反常态的叙述，这同样也是一次一反常态的阅读——因为书中人物名字的相同。几个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同名者，他们的名字暂且都叫M，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什么渊源，生活原本也没有交叉的可能性，就因为好事的研究员M，这些同名者被一个个串联起来，从而开始了一段段交织着希望与幻灭、犹豫与绝决、恐慌与恣意、从容与煎熬的人生旅程。既相互印证又相互隔绝，既神秘关联又各自独立，而作者独到的叙述，更让此书充满异样的阅读快感与悠长深邃的灵魂思索。

在普通人眼里，研究员M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问题，但不严重，他只是更注重生活中常常被普通人忽略或者不屑的细节问题，更喜欢搞一些恶作剧。由于研究员M牵线和乐此不疲地热情组织，名字相同的心理学教授、小公务员、警察、小学教师、14岁的初中学生以及先为大学老师后来官运亨通的官员都以M的名字出现在这部小说的“人间”舞台上。名字相同使得他们对对方的命运感兴趣，就在一起聚会，从而展现了不同社会角色（学者、公务员、小学教师、警察等）、不同人物的命运（人生得失和悲欢离合）。

公务员M，一个谨小慎微却很不得志的小公务员，渴望提升，却又阴差阳错，总是差那么一丁点儿。甚至对同学美好的友情也不敢接受。而当他因为一次医院的“癌症”误诊，对前途彻底绝望，一改常态，率性而无所顾忌之时，却莫名地迎来了平生为之苦求的机缘。而此刻，他再想去找对之心存愧疚的同学时，那个同学却恰恰因为真的身患“癌症”告别了人世。一切看似无序，却在有序中道出命运的偶然和无稽。

警官M算得上是一位忠于职守的执法者，而现实的社会环境仍然让他本能地与人比较。在办理一个普通的治安案件时，他鬼使神差地收了同学的钱，给自身引来了一系列麻烦，差一点身败名裂。而刚刚经历了一场物质和灵魂的斗争，又遇到了情感上的冲击。那么多必须的抉择，却又无路可走，如此惨烈而心碎。

中学教师M在一个普通的雨天里遭遇一个男性“小眯眯眼”的侵犯，而那个侵犯了自己的小眯眯眼竟是自己学生的“家长”，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生活中的考题。而另一个隐藏的难题则是她的丈夫老陈——这个以晋代贤士自居的图书馆高级馆员居然也感情出轨。所以，中学教师M对那些雨天嗅出了不同的气味，感觉到了不同的色彩，也许每人的身体里面都有着不同的雨天。而且，中学教师M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她的丈夫老陈和麦女士约会被曝光后，老陈整天疑神疑鬼，而麦女士也不厌其烦地向人解释她是无辜和清白的。麦女士在这场严峻的考试之中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答案都是现成的”，很多东西原本沉睡，需要人们去唤醒它。

14岁的中学生M因为一个MP3决定出卖自己的处女身体，但她似乎又不完全是为了那个MP3。因为年龄原因，男人退却了，她以为是自己的“魅力”问题，为了争得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她毅然决然，最后在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倒霉蛋那里，完成了她惊险而震撼的宝贵“丧失”。我相信“那天夜里，面对窗外的红尘世界”，无语心碎的，除了研究员M和我，一定还有更多人。因为小说从来不是引人寻找答案的，更不是寻找问题的，也许仅仅是为了完成对世间某种真相的发现，真相中其实有他，有她，也有它们。

教授M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他自以为可以“同流”但不“合污”。一次赴学生的约请，一个小小的误会使他被带进了派出所，他满肚子是理，满脑子是智慧，却发现无法解脱那个“围栏”，最后一肚子的委屈，同急于结案的经验丰富的警察妥协。“社会良知的批判者”原来是一场幻觉，而事实是，每个人都经不住“认真地推敲”。后来，这个高学历教授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而精神也越来越脆弱了，他小心翼翼，本能地拒绝了原来认定的美好，只好感叹“月光走过”。

“有的时候，人们真正畏惧的是生而不是死”，此书情节繁复精彩、迷离闪烁，读来令人唏嘘。叩问灵魂，分析深入，直指人心，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和强烈的现代意识。叙述者一反传统小说的“因果”联系，故事中的人物之间既不是亲属关系也不是工作关系，而仅仅是因为名字相同。同名者，在同一个城市，每天享受着同样的阳光和空气，却各自走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小说塑造了现实中小人物繁复冗杂的生存状态，揭示出当代城市生活的艰辛、孤独、冷漠、无奈与困惑，以及人们灵魂深处对命运的希望与生存的意义，探索了当代中国现代性进程中的生存镜像。在无序的命运中追索有序，在与时代性的抗争中透出锋利的反时代性，是一部质感悠长，令人掩卷良久而无以释怀的心灵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