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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执浩的诗歌35首

(2011-11-20 03: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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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现代诗歌百家欣赏

张执浩的诗歌35首

 

张执浩的诗歌35首
张执浩

 

张执浩:1965年秋出生于湖北荆门,武汉市文联专业作家,《汉诗》杂志执行主编。作品曾入选百余种文集、年鉴,以及初高级中学语文读本。先后获得过2002年度“中国诗歌奖”、2004年度“人民文学奖”。

 

 

 

《动物之心》
——给顶儿

 

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六岁的生日
“亲爱的”,早上醒来看见你剩在餐桌上的
半杯牛奶和一堆碎蛋壳,我念叨:亲爱的
这些天,我一直想当面对你说
结果只能默默地
对你杂乱的书桌说
对你塞进洗衣机里的外套说
对你上学的那段水泥路、街道,对你路过的
穷人、富人,对你带动的空气,说
“亲爱的”
我渐渐变成了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一个色厉内荏的人
一个碎嘴的男人——而这恰恰是我
用了四十年时间来反对的
物品渐渐变成了我的敌人
亲爱的女人,你也会用恨的方式表达爱意
而这一切
缘于我们都有一颗动物之心

 

 

《少年与猴王》

 

驻马店的童子到了湖北还是童子
十七岁,想女人,贫穷
无限期推迟了他的成人礼
两年前他随当厨师的舅舅来到这儿
他的工作是给猴群投掷苞谷
有过一次被母猴戏耍的经历,还有过许多次
被老板责骂的酸楚
去年春节,整条街上只有他一个人
像一颗球白菜,他滚动在母亲的梦中
而今年他将放弃节日
人群里,他是猴子
猴群中,他是人
在陡峭的山坡上,这个童子健步如飞
江面宽阔,机帆船突突响
江风吹送着三个美少女的圆臀
他说它们是氢气球
他又说:猴王用阴茎杀人

 

 

《高原上的野花》

 

我愿意为任何人生养如此众多的小美女
我愿意将我的祖国搬迁到
这里,在这里,我愿意
做一个永不愤世嫉俗的人
像那条来历不明的小溪
我愿意终日涕泪横流,以此表达
我真的愿意
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父亲

 

 

与父亲同眠》

 

夜晚如此漆黑。我们守在这口铁锅中

像还没有来得及被母亲洗干净的两支筷子

再也夹不起任何食物

一个人走了,究竟能带走多少?

我细算着黏附在胃壁里的粉末

大的叫痛苦,小的依旧是

 

中午时分,我们埋葬了世上最大的那颗土豆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来唠叨了

她说过的话已变成了叶芽,她用过的锄头

已经生锈,还有她生过的火

灭了,当我哆嗦着再次点燃,火

已经从灶膛里转移到了香案上

 

再也不会有人挨着你这么近睡觉

在漆黑而广阔的乡村夜色中,再也不会

睡得那么沉。我们坚持到了凌晨

我说父亲,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就倒在了母亲腾给我的

空白中

 

我小心地触摸着你瘦骨嶙峋的大脚

从你的脚趾上移,依次是你的脚踝和膝盖

最后又返回到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颗心越跳越快,我听见

狗在窗外狂叫,接着好象认出了来人

悻悻地,哀鸣着,嗅着她

 

无力拔出人世的脚窝

我又一次颤抖着将手伸向你,却发现

你已经披衣坐在床头。多少漆黑的斑块

从蒙着塑料薄膜的窗口一晃而过

再也没有你熟悉的,再也没有我陌生的

刮锅底的声音                  

 

 

闻冥王星被排除在大行星之外有感》

 

我是淡定的。我不是你要照耀的人

宇宙太大了,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肉眼勉强,泪水稀释了沙子

白日所见略同

而到了晚上,你们拿星光换萤火

我拿堕落赎罪

——这才是公理:虚无无止境,我不追究意义

沉重的感情自渊薮上升

缓慢,急迫

我不与无中生有的人为伍

我不与看不见的事物为敌

 

 

神马》

 

请捎个口信给死去经年的母亲

我还在人世挣扎

世道变了,土地被再三翻新

沿河一带,度假村林立,那些钓鱼的

人从来没有吃到过你烧的鱼

所以他们不知道此刻我内心的味道

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

一个老儿子,老男孩

他借助飞机、巴士从湖北辗转来到云南

终于在一个叫和顺的古镇停了下来

他面前有一匹马

一匹神马,没有身体

那个年轻的民间雕版艺术家一直这样

自言自语:“如果你也有亲人

活在地狱,可以让它当信使。”

 

 

《2007,今年的最后一首诗》

 

你问我在干什么

告诉你,我在揪羊毛衫上的小毛球

你问我在干什么

告诉你,我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在难过

为这堆杂碎而活

为这双裸露在寒夜里的赤脚而

找鞋子

我梦见过柏油路、羊肠道

却从来没有梦见过

这样一双鞋子——

大于脚,等于脚,仿佛

你赤裸的怀抱

 

 

《你有多久没有接吻了》

 

你有多久没有接吻了?没有

像他们那样,没有像

曾经的你,你们?有多久了

舌头存放在口腔

唾液苦涩,你平静得好似

一个打算咬舌自尽的人

冬天就要到了

这是个问题

是一条蛇

在冬眠之前,在阳光下

最后一次坦陈蛇信子

 

 

被代表的人》

 

蜷在被窝里听清晨的鸟鸣

很有意思

一只鸟可以是一群

一只鸟,你不认识它但不妨碍

你懂鸟语

高音。低音。或清或浊

一只鸟说话表达出所有鸟的想法

一只鸟自问自答

你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被叫了出来

你突然发现内心的想法

被它猜到

你突然不想做人

星月蒙昧,似春非春

送奶工叮当着由近及远

这时候

你的孩子梳洗完毕代表着一代人

已经梳洗完毕

你的妻子已经备好早餐代表着

所有的家庭开始升温

只有你,继续蜷着

代表我沉沦,从镜面到背面

 

 

什么意思》

 

一个人睡觉有什么意思?两个呢

年轻时你梦想

同床共枕

年轻时好像没有现在冷

现在,一张床上有两条被子

像两垄地,分别

种着孤寂,和孤寂

你半夜溜上床,拧亮台灯

读几页书

内心里翻涌着小偷的情欲

 

 

小实验》

 

从冰箱里摸出两只鸡蛋

必定有一只是主动的

被动的那只在左手,有点沉

你试着用力试着

让它们相互搏击

先破碎的,必定是右手的那只

每次都是这样

现在,它们沉浸在碗底

再也区分不了主动与被动

你拿起一对筷子搅拌它们

你越搅越快,等到你慢下来

油锅已经不耐烦了

每次都是这样

每一口油锅都缺少耐心

 

 

布谷说》

 

布谷的叫声响起时

我在心里回应了它

少年在芦苇和高粱地间

水鸟在雾霭低徊的湖心

仙女山在没有被斩首前

一声长,两声短

布谷这样叫着

布谷那样叫着

我一边醒来一边练习

今天的发音。今天

我哪里也不会去

不说普通话,也不讲方言

我就呆在这里像个哑巴

乌云在胸腔里滚动

远的叫愤怒,近的叫屈辱

 

 

蜈蚣与火车》

 

我捉过蜈蚣

小的三分钱,大的五分

我被蜈蚣咬过,因此珍惜

那种又疼又痒的感受

一条蜈蚣在石缝里面爬,转眼

就不见了;还是这条蜈蚣

爬进草垛,爬过砖头、瓦砾……

今天消失了,明天我们还会找到它

明天,焦枝铁路开通了

我们爬上山顶眺望火车里的人

一列火车在浓烟中飞奔

车轮滚滚却不见车轮;还是这列火车

今天消失了,明天会再来

我们翻遍满山的石头

蜈蚣越来越少

火车越来越近

我曾被火车的汽笛声惊吓过,因此珍惜

这种又兴奋又恐惧的感受

硬币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蜈蚣穿过袖筒的时候火车驶进了隧道

 

 

一只蚂蚁出门了》

 

一只蚂蚁出门了

早上我在小花园门口看见它

晚上我在石拱桥头看见它

一只蚂蚁有好运气

我祝它明天也像今天

能够翻过一具具尸体

还能背着多余的

尸体回家

 

 

说梅》

 

梅花开了

仅此一枚

在长达一天的空寂中

我数次扭头看你像

看空气在怎样咬牙切齿

这么空的花园

若是百花盛开,不足为奇

这么抑郁的世界

我还能硬着心肠

写这首清凉小诗

 

 

天亮前》

 

凌晨四点十分的第一声鸟鸣

不像鸟鸣,那么婉转

绵长,像晨雾里的山道兀自延伸

陌生人,趁我们还肯承认

这世上仍有一小片空隙可以容纳你我

趁我还能在床上翻身

我应该接受你的美意

让他们再多睡一会儿

凌晨的梦中总有古怪的天使

 

 

苦瓜鸟之夏》

 

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苦瓜鸟

但一到夏天

耳朵里满是它的叫声:

“苦啊苦啊,苦啊苦啊,苦……”

在蓬松的正午,潦草的田间

一只苦瓜鸟单调地叫唤着

加剧了生活的不幸

父亲戴上草帽出门,鸟声戛然而止

我蹲在槐树下数太阳花

苦瓜鸟又叫了起来

这时候,母亲

正挽着竹篮走出菜园

篮子里有豇豆,青椒和丝瓜

那时候我讨厌吃苦瓜

那时候我母亲还活着,父亲也没有想到

他会孤寡地活到现在

 

 

在武昌江滩看落日》

 

爱悲剧,愿你远离悲伤的结局

爱落日之美,及其美中不足

甲板枯燥

江水从容

头发暴乱

爱一根铁索,它有一半浸入江底

另一半上面刻写着1998年夏天

半夜抵达的洪峰

把上游往下游赶

把浮上来的尸体往记忆深处按

那时候我就料到

会有这样一个黄昏

三个湖南人

一个湖北佬

坐在江滩谈陈年旧事

江鸥低徊,运煤船上一个人

在唱:“所有的苦闷都是性苦闷……”

 

 

起义门上空的月亮》

 

很多武昌人不认识武昌

很多子弹在寻枪

很多月亮没有月亮的样子

你可以不承认

但它就是。那么小

像花园山低于屋顶

我这里是子夜时分的时候

它在八点钟方向

我这里有一群文学社的人

他们在等黎明

晚风吹倒了塑料杯

撒尿归来的那三个家伙

窸窸窣窣,他们

一个姓彭一个姓刘一个姓杨

 

 

近景与远景》

 

白花疯了,黄花亦然

红花慌乱,拥挤像

一群人抬举着某个人而那个人

却不识抬举

那一年这个时候

为穿新鞋子,我视夹脚之苦

为苦尽甘来

还是那一年,但不是这个时候

我坐在果园的石头上

挑水疱

一边呲牙咧嘴

一边看你们拍花败之期

我没有见过海鸥

但我见过你们怎样使用海鸥相机

 

 

解放路的黄昏》

 

很多好看的背影

我不到它前面去

很多花,无名无姓

人民闷骚,犹如沼气

很多承诺,不要去想兑现的那一天

我在你的背后走

你停下来的时候我也坐下

为什么我也会害怕

橱镜反射出一堆白花

我们早就约定

再也不叫它们姜花

我们说:哎呀!

这是轻微的感冒无药可医

 

 

方向感》

 

在一个没有方向的地方找方向

一个地方只有上下

没有南北东西

或许有,但不属于我

 

我在失去方向后才理解当年

母亲为什么总要在我出门时尾随我走一段

那截田埂早已变成了柏油路

正午,烈日下的路面令人恍惚

 

下去是什么?我常常这样

盯紧自己的脚尖,弹动着趾头

我的二趾头太长

几乎每双袜子都不得善终

 

而大拇趾头总爱朝上翘

或许它也有最低级的梦想

鞋子宽容了进出

每一双鞋子天生就分左和右

 

 

身体学》

 

我经常摸自己,以便确认

身体不是遗体

手感,肉感,不祥的预感

在弥漫

早晨剃须,晚上刷牙

中间杂碎甚多

不要以为你凹陷在皮圈椅中就能躲过

今生的颠沛

乌云来到窗前

烈日行走于故里

不幸和苦难忽近忽远

为了确认

我虽已迷失,但仍然不是风筝

我经常会让手掌游走

在后半夜

在荒凉中

在拇指一次次停泊的肚脐

一根肠子,被命名为柔肠

一些念想纠结,寸断

 

 

大家伙》

 

远山是个大家伙而近丘不是

父亲握锄,我执笔

侄儿开来了铲车、挖掘机

坟墓是个大家伙,而容忍它的菜地不是

在盛夏,在正午,在一个人失踪八年

又突然宣告她根本没有离开之意时

泪水是个大家伙

而汗水不是

岩河流经太平洋、天空,又重新回到岩河

它们都是大家伙

我也是

我得到了自由、名利、孤独和空虚

我用电脑写作,可书桌上摆满了笔

无数次被践踏,无数次

反弹,我正在过我不想过的生活

 

 

梦里见》

 

打一个比喻,譬如我和你

再打一个,用来求证

月亮与月光的关系

暧昧的夜,贪婪的海绵

告别是残忍的

睡眠是绝情的

你说“梦里见!”

其实你侧身向西,整夜都在失眠

而我滚遍床铺,思想着

失眠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喜欢你明亮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你明亮的样子

你在子宫里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你母亲孕育你的

样子,人群闪避,草坡平缓

的样子;我还是喜欢她

恋爱的样子

背转身去接电话

拆信时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

那样,那时候

空气天真,你无所不能

 

 

三头牛》

 

第一头牛被杀的时候

周围数百头牛

一齐跪倒,哀嚎,流泪

第二头在犁地

没有尽头的江汉平原,它

突然栽倒在田地中央

主人抽断了三根荆条

最后,愤怒地跑回家取来刀子捅

进了它干瘪的腹部

第三头牛

独自走在光秃秃的庙岗岭上

它想成长为一头野牛

它多么想

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吃不喝

一直走到没有耕地的非洲

 

 

《突然发现》 

 

乌龟的牙齿缩在肉里

蚯蚓把自己一分为二

握鼠标的手热衷于点击,已经丧失了

抚摸的能力……突然发现

你去过的高山都在变矮

熟悉的,陌生了

陌生的,不存在

惟有一个地方还有耐心

还在等待

每一件新衣裳都属于故人

 

 

有故事的人》

 

我已经对白纸不感兴趣

轻盈的白纸,轻飘地写

我不感兴趣

你们开花,我摘果子

人到深秋,基本成型

我不感兴趣的事情越来越多

可我还有把握继续坐

在这里翻阅这些

白纸黑字,那是你们的生活

那是你们在煎药

我也有生活

它脱离了低级趣味

又不肯承认受惠于高级

 

 

美梦是这样做成的》

 

憋了很多天,你终于梦见了那个遥不可及的人

并为她遗精

黄花还在开,仿佛油漆稳定

你打算做一个羞怯的人

放浪的时候暗自打滚

背上沾满兰花草籽,和椿树的味道

 

 

送可以之兰溪》

 

我们都有颠沛之苦:头朝上,脚朝下,来回扯。

我们都擅长

在冬天生火,在夏天继续生火

孤独的时候剪指甲。你瞧,这里有一朵兰花

长到璀璨时,她就成了罂粟

长到失语时,她就意味着

这个世界的确需要一副毒药

 

 

晨光中》

 

两只晨鸟在树梢上交换各自的心得——

“这人间悲欢无常,翅膀不够用。”

“这天地狭小,每次飞翔都是一次离合。”

两只晨鸟哀叹,在枝桠间蹦跳

而晨光远大,照见家乡的毛孔

而我也已苏醒,有着正常的体温,计划着

再次离家出走

我懂鸟语,我不计较它们的聒躁

 

 

《重阳一幕,或莫须有》

 

秋风放过老石榴

被落叶迷眼的女童扔掉竹篙,哭了

年轻的父亲朝树干一阵猛踹

引来秋阳里的老人们一阵怒目

 

日头短促,眨眼间就陷进了云层

我在阴凉的书房里试穿新衣

重复这样的呓语:

“长安不去了,我要回楚国。”

 

而风还在吹,石榴将落不落

像我的父亲,似有若无

像摊放在面前的闲书,仿佛我也可以

像他们那样生活,却受制于这双莫须有的脚

 

 

桂花树下的事》

 

把处女带到桂花树下,趁着夜色

摸她的小虎牙:这是我

二十年前曾经干过的事

虎牙尖利,青春空虚

浑身长刺的女孩,蹲在沉香中

望月。她戏谑:“月亮如同例假

满月之夜,我是天人!”

二十年后,我再度

来到桂花树下

沉香依然,满月依然

新一代的空气松松垮垮

什么都可以进去,也就无所谓

出来,无所谓天上,人间

 

 

在李白故里》

 

不写诗,不说爱,逆水行舟

放弃礼仪,不叩首,也不作揖

我这样胡诌:“这是我的故里。”

 

一个人的出处,一类人的肚脐

春风匍匐于丘陵,前方,落日盛大

可以想象当年的他近似于现在的我

 

多少披头散发者皆为生活催逼

惟有你

从生活中来,却矢口否认人间烟火

 

不饮酒也可以呕吐

不佩剑也能够杀人

在孕育神仙的山丘上,孕妇足不出户

 

那一年,他十六,酷似一簇形迹可疑的巴茅

星月听不见来自大地的称颂

可以无风,但不能阻止群山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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