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背后的故事
大概是1973年,我还是个中学生,读了一部小说《征途》,是反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里边有个落后分子,叫万丽丽,她喜爱拉小提琴,偷着拉《梁祝》,那时候因为是在文化愚昧的年代,我并不知道《梁祝》是什么样的作品。反正那时候都说它是“毒草”。
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梁祝》被重新演奏,重新演出,那时候我明白了,《梁祝》是歌颂爱情的。记得中国越剧团到国外演出,演的就是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外国人一脸慒懂。周总理说的,《梁祝》是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外国人懂了《梁祝》的故事,他们给中国的小提琴协奏曲的起了一个带有西方浪漫色彩的名字——《蝴蝶情侣》。蝴蝶也就变成了《梁祝》的标志,对于人们来说变成了爱情的象征和对自由的向往。
陈钢,于1935年在上海出生,是一代“歌仙”陈歌辛的之子。从七岁时候起,父亲陈歌辛为他请了匈牙利的一位钢琴家叫瓦拉,陈钢就和他学习如何作曲和演奏钢琴。在1955年,陈钢二十岁的时候,考入上海音乐学院。
1959年,上海音乐学院想搞一个出色的小提琴协奏曲为建国10周年献礼。当时提出三个选题。第一个是俞丽拿提出的大炼钢铁,第二个是沈西蒂提出来写一个女民兵,第三个是何占豪提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因为当时是大跃进,怎么能搞“才子佳人”呢,于是,《梁祝》成了备选题目。报告送上去后,当时独具眼光的和胆识的学院领导,当场拍板要创作《梁祝》,并把陈钢找来参与创作。但创作组对陈钢的家庭提出质疑。但时任学院党委书记的孟波,拍板定夺“出身不能选择,重在本人表现”。令陈钢完全想不到的是,他加入《梁祝》的创作,终将改变他的一生。
1959年5月27日,在上海兰心大剧院,《梁祝》的旋律,首次经小提琴手俞丽拿演绎,获得巨大成功。何占豪和陈钢利用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创作。当时的何占豪,因会拉小提琴,坐在乐队里面,陈钢躲在右边的侧幕里。音乐结束后,鸦雀无声。没过几秒钟,掌声响起。那个掌声,陈钢永远难忘,不轻,不响,不快,不慢,经久不息。为满足观众意犹未尽的需求,这首《梁祝》,又被演绎了一遍。在一场音乐会上,接连演奏同一首曲子,史无前例。从此,《梁祝》插上了翅膀,燃遍全国。
没有人知道,他还是新中国最早的“先锋派”。1963年,他为喜剧电影《球迷》作曲时,尝试将中国的戏曲过门、民歌与西方的现代作曲技巧“交响爵士”相结合,结果被“四人帮”打成“离经叛道现代派的邪作”,喜剧变成了悲剧,他被发配到大别山劳动三个月。
当时的陈钢,有个未曾谋面的女友,当她从广播里听到《梁祝》后,就从北京来到了上海。一见面,两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说来话长,那是1959年的春天,陈钢在同学小W的琴房里,看到了一张照片。端庄、秀美,清澈的眼睛,令陈钢一下恍惚了。“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显让他觉得“此人有着一种属于我们家里人的气韵”。第二天,形势急转直下。原来美女见过陈钢回家后,宣布了自己的恋情。哪知,全家一致反对,“我们全家都是共产党员,你怎么能和一个右派的儿子好呢?”
美女的家庭,决然不肯接受一个右派的儿子进入,即使他再有才华。这时,陈钢才迷梦初醒,原来他是没有爱的权利的。1960年夏,陈钢再次前往北京,想要寻求最终的答案。又是在北海公园,又一次默默无语,命运的翻云覆雨手已写出了最后的乐章,分手已成定局。更添惆怅的是,公园的广播喇叭中,竟遥遥传来凄婉的音乐,正是《梁祝》,是“楼台会”。命运的剧本,想不到如此离奇。陈钢想不到的是自己竟遭遇1800年前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
陈钢的初恋由于时代的原因无疾而终,在最痛苦的失恋情绪中他创作了凄美的作品《梁祝》,其中显然有他悲伤的心情。在北京北海公园陈钢和初恋女友分手,耳边响起的正是自己的那首爱情悲剧《梁祝》,这首曲子成了他初恋的预言录和墓志铭。据说在梁山伯坟上盘旋飞舞的是黑蝴蝶,陈钢形容自己的初恋就是“一对掠过夜空的黑蝴蝶,是一支黑色的浪漫曲”。
满心欢喜的陈歌辛要儿子寄来总谱,他记下了对《梁祝》的意见准备交给儿子。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代歌仙”的生命终止在46岁的困顿中。孟波不久沦为“罪人”——大跃进时代,怎么让写才子佳人?报上的批判文章说,工人听了《梁祝》开不动机器,农民听了拿不起锄头,解放军听了枪打歪了……
当时,上海提琴厂一年要生产10万把小提琴,上海人家的孩子如饥似渴地学琴,首先是因为心灵的饥渴,人们渴望音乐。同时拉好了也许可去考文工团,免得上山下乡。可是《梁祝》成了“大毒草”,“洋、名、古”又不能拉,能拉什么呢?此时,年轻的潘寅林出现了。是他把陈钢从被遗忘的角落里拉了出来,“你写吧,我来拉。”陈钢很快写出了《金色的炉台》,潘寅林拉了,电台播了,结果是万人空巷。小提琴家每天都会收到好多崇拜者的信。他骑自行车遇红灯,交警说:“潘寅林来了,绿灯!”于是一路畅通无阻。陈钢又一口气写《苗岭的早晨》、《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等九首“红色小提琴”……潘寅林一拉,电台一播,又是万人空巷。陈钢说“我在没有金色的时候写《金色的炉台》,在没有早晨的时候写《苗岭的早晨》,在没有阳光的时候写《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为人们带去心灵的激励和抚慰,带去力与美,这是我最大的宽慰和骄傲。”是音乐留住了他。
“文革”结束后,《梁祝》终于又回到舞台上,回到人民中间。有这么一首曲子,听过无数遍的人都愿意再听一遍。那就是《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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