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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抄转——蒋勋《吹笛者汉斯》——《新编传说》

(2013-04-01 12: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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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斯与Echo》:http://hi.baidu.com/%D0%A1%BD%F5%C1%AB%C1%AB/blog/item/c9548716e4d6460d4b90a76f.html

       还是在要不要打到网上来,挣扎了很久,最后决定是在昨天晚上。

      正义者喜欢讨伐不正义的人,当然不正义的人必然是做了不正义的事。这是个,好玩的故事,大家从某妇人捏面包的传言开始,故事结束于汉斯将老鼠引进大海,然而传闻还在继续,大家好像很喜欢这些琐碎的事情,或许是这更加的贴近生活吧。故事有些长,让我想起的反倒是希腊神话中那个长了驴耳朵的故事。

       故事有些长。O(∩_∩)O~

——————————————————————————————————————————

       不知道为什么城里来那么多老鼠。
       它们东窜西窜,撅着尖尖细细的嘴,躲在阴暗的角落。
       刻意去找是找不到的。可是猛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影,‘咻’地一下,穿过街去,溜得无影无踪了。
       最早发现‘鼠患’的是H太太,新闻界目前提到‘鼠患’一词,一定要提到她。
       H太太是一个面包店的老板娘,四十多岁,有一点肥胖。在年过四十以后,她忽然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觉得年华老去,姿色全无,终日与面包为伍,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易怒。
       敏感的邻居都发现了,并且有人发誓说,看到H太太独自一个人,躲在一个阴暗的墙角,声色俱厉地斥责一块玉米甜面包,把那面包当成人脸一般打起耳光子来了。
       发誓的人说:‘玉米便纷纷从人脸掉落一地都是。’
       H太太的诡异行径从此被四邻左右在私下传扬开来。
       四邻称呼这种不可解的异常行为为‘更年期’。但是,也有人辩称‘更年期’应该是五十岁以后才发生的。
       总之,H太太在墙角斥责一块玉米甜面包的事,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城里人们无事时关心谈论的重点。
       大部分的城市居民觉得H太太的打面包耳光是比正在喧腾的城市议员打架的事更为有趣的。
       ‘大人算什么呢!打玉米甜面包的耳光呢。’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女裁缝师说。
       大家便拿女裁缝师取笑,说H太太如果一巴掌打去,女裁缝师一脸青春痘便会如甜面包上的玉米,纷纷掉落地上吧。
       女裁缝师是一个没有气度的女人,短处被人揭扬,扭头赌气走了,会去狠狠踢缝衣机一脚。
       H太太的‘更年期’持续了不少日时日,而且似乎变本加厉,有益趋严重的倾向,她不止劈刮玉米甜面包,也开始把一条整段的吐司当成人退来掐捏。
       发誓亲眼看见的人还是同一个人。
       经他发誓之后,大家到H太太的店里购物,都会仔细检查吐司上有没有被H太太掐过的指甲痕。
       因为又要顾忌不被H太太发现,一堆一堆人便约好了,三三两两提着竹篮进店做购物状。先由一个人假装与H太太亲昵攀谈,说些‘天气非常晴朗’之类的闲话。其他人便迅速如做侦探般,细细把一条条吐司翻来覆去地察看。
       因为H太太,城市居民的生活仿佛活泼了很多,充满了团结和睦的气氛。一起商议侦探方式,有组织地进行调查,回来后交换心得报告之类;连女裁缝师也变得随和大方起来,她甚至义务提供了画衣服样子剩下的废纸,用来记录H太太逐日的行为。
       ‘四月七日,阴,劈刮玉米甜面包的面颊。’
       ‘四月十五日,月圆,掐捏法国吐司大腿。’
        (据说,这记事日志就是城市八卦杂志‘某周刊’最早的开端。)
        女裁缝师画衣服样子剩下的废纸都留有完整的人形,有关H太太的‘大事记’便一一逐条详细地表明日期被登录在上面。
       负责登录的人是一个退休的小学教师。他戴起老花眼镜,用路易王朝时代的文体来记事,觉得有一种满足。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幻想过要做国史馆的档案资料主任的。
       这些文件逐一收藏在这退休教员的书房柜子里,上了锁。每次重要的集会,退休教员才谨慎地取出,用布一层一层包了,再伪装成钓具,装在一只木箱里,携带到女裁缝师家。
       这些文件后来竟也装订成厚厚一大册,想一本六法全书;大家开会时逐条比对,观察H太太行径变化的轨迹,一切都以此为依据,这本书也就被正式成为‘历史’。
       “我们应该以‘历史’的记录为准。”
       女裁缝师和教员是强调‘历史’最力的两个人。这当然是因为记录‘历史’的纸张是女裁缝师提供的,而退休教员则花了不少精力把‘历史’写成路易王朝时代的文体。
       可是城市居民并不如退休教员想像的那样有‘历史感’。
       他们在‘历史’太多之后,已不耐烦去记忆那繁琐的记录,对于所谓的‘路易王朝时代’的问题也开始抱怨了。
       特别是后来好像并没有如‘劈刮玉米甜面包’及‘掐捏法国吐司’这样新鲜有趣的事发生。H太太在墙角对着不同面包及果酱的喃喃自语,一次一次重复,虽然退休教员努力在文体上变化辞藻,使事件看来耸动如国家大事也已难挽回‘历史派’的颓势了。
       最早对‘历史派’不耐烦的是铁匠J。他是一个壮硕的男子,平日打铁练就一身结实的肌肉。在退休教员用文绉绉的路易王朝体写著‘历史’时,铁匠J就在一旁喀嘣喀嘣搬弄他粗大的手指。他的指节巨大如核桃,一经挤压便发出喀嘣喀嘣的声音。退休教员不得不停止他精细的书写工作,抬起她花白细小的头,注视着铁匠J气鼓鼓的胸膛。铁匠J是连冬天都裸露胸膛的,胸口一撮倒长的黑毛,像一把猪鬃的刷子。
       铁匠J是精力旺盛的典型。他不耐烦退休教员的‘历史’,他喜欢‘事件’。他看着退休教员喃喃念着他的‘历史’时,就忍不住想把那花白细小的脑袋放在铁砧上,像锻炼一块铁一样,‘砰’一下,打得扁扁的。
       所以,当H太太发现老鼠时凄厉的叫声传过了几条街,铁匠J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H太太像美女一般晕倒在铁匠J壮实的怀里。摄影家R变成了名,得到该年度的新闻报道摄影大奖,在胸前戴了一枚勋章。
       H太太和铁匠J都时时上电视,被各报章杂志采访,说明当时的情景。
       H太太当时其实是在搜寻H先生的口袋。自从对斥责玉米甜面包厌烦之后,H太太便怀疑起H先生对她的忠实来。她觉得年华老去,姿色全无,H先生是很可能移情于其他女人的。
       这些胡思乱想使她开始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诸如衬衫领口上的红唇印、内衣上的一根女人发丝等等。
       H先生其实是冤枉的。他是一个老实的面包师,从早到晚,忙着揉面、和面、烘焙面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入夜以后,H先生呼呼大睡,H太太便蹑手蹑脚从床上起来,翻看H先生的衣物。因为灯光昏暗,H太太分辨不清H先生做面包时不小心沾在领子上的一小块番茄酱汁。那朱红的印痕,颠来倒去地看,真像一个女人的唇形;而且是嘬这嘴亲上去的。H太太模拟了一下形状,以便确定她的推测。
       她有一点发怒,又有一点自伤,在复杂的情绪中感觉着生命的沮丧与绝望时,正无意识地伸手到H先生的裤袋中检查,不意却摸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她还没有完全领悟过来,那一堆东西已经狠狠在她指尖上咬了一口,吱吱叫着从H先生的裤袋跑出,沿着H太太的手臂,一、二、三、四,一大串老鼠飞奔而去。
       “啊——”H太太发出她有生以来最凄厉悠长的一次惊叫,便晕厥过去了。
       之后便是她倒在铁匠J的怀中,被强烈的镁光灯闪光刺激惊醒,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她变得很忙碌,常常要接受别人采访,也便开始注意起自己的打扮服饰。用一条紫色的缎带在头顶扎了一朵大花。并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几个不同微笑的表情,以确定她以后在电视上出现的形象。
       H太太很巧妙地掩盖了她搜查H先生裤袋的部分。即使在被老鼠惊吓晕厥之后,她依然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新闻记者的采访说:“我当时正要把H先生的脏衣裤拿去清洗……”
       她并且哽咽地哭泣着,使人觉得这样一个日夜操劳的妇人的无妄之灾。一些妇女的团体甚至因此在她们所属的杂志发表了一篇社论,严厉指责H先生对妻子的虐害。H太太连入夜以后还要为家务劳累,“而H先生呢?H先生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这是社论结尾的一句,有力地打击了新女性主义所唾弃的男子。
       “而H先生呢?H先生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这句鲜明有力的警句,变成了流行的口头禅。在H太太及铁匠J成为城市新闻的英雄时,H先生便被描述成一个懒惰、自私、懦弱的丈夫。
       “为什么H太太晕厥时是倒在铁匠J的怀中,而不是倒在H先生的怀中?”
       另一本以中产阶级知性为号召的杂志,在不久后提出了这样一个新的论点,使H太太发现‘鼠患’的事件再次被掀起了高潮。
       “为什么H太太晕厥时是倒在铁匠J的怀中,而不是倒在H先生的怀里呢?”
       这本杂志以跨页处理摄影家R的这张名作,H太太依然如美女般躺卧在铁匠J壮硕的怀中;同样一张照片加了如上那样一句醒目的警语,看来就似乎别有蹊跷,引起了城市居民新的兴奋和猜测。
       H先生是整个事件中最可怜的牺牲者。他自此便苍老了。每天无精打采,随便揉几个面包,丢在炉中。有时也忘了开火,却在一旁失神呆坐着。把自己的手指头从左数到右,又从右数到左,好像少掉了一个似的,可是,数来数去,还是十个。
       H先生后来认识了一个叫汉斯的青年,便开始钓鱼了。
       汉斯穿了一件小羊皮的外套,袖口有一些线穗,下面是麻布的裤子,窄窄的,一双小皮靴。他不说话,依靠在面包店的门口,看着乱七八糟的一个店和乱七八糟的H先生。
       “嗨!”汉斯向H先生招呼。
       H先生看了一眼,以为是来买面包的。
       “去钓鱼吧!”汉斯说。拿出一根竹笛,哔哔啵啵吹奏起来,H先生就起身随他走去海边钓鱼去了。
       H先生以后每天傍晚就去钓鱼。他还和退休教员借了钓具,可是退休教员糊里糊涂,把伪装成钓具的那一木箱的文件交给了H先生。
       H先生打开木箱,看到扉页上写着美丽的花体字,用醺水笔细细描过,是‘历史’两个大字。
      纸页有些泛黄,上面留着一些奇怪的人的身体的形状。H先生逐页翻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退休教员要交给他这么一本书,说是钓具。
       书页被老鼠咬掉了许多地方,有点残破不全。但是逐条中似乎都有‘面包’、‘吐司’等等字样,H先生便以为是退休教员的食谱,又重新放回木箱去,隔日就归还了。
       ‘鼠患’越来越严重。他们甚至不再躲躲藏藏,公然出没于城市四处。连市长就职典礼的宴会上,它们也成群拥来。在市长冗长的就职演说进行时,一排一排坐在餐桌前的贵宾们便眼睁睁看着老鼠把一桌丰盛的菜肴吃得精光。当市长演说完毕,说到“请各位贵宾欣赏我们丰盛的美食”时,那些饱胀着肚皮的老鼠正相互扶持着一一离开餐桌,在洁白的餐桌布上留下小小的脚印,像一些美丽感伤的小花。
       H太太和铁匠J被他城邀请,在电视上解说‘鼠患’被发现的情景。新闻记者依然俏皮地调侃H太太说:“为什么你是晕厥在铁匠J的怀中,而不是在你先生的怀中呢?”
      H太太便用镜中练习好的微笑回答。她想,这微笑中有女性的矜持、娇羞,和不可解的神秘。果然,屡试不爽,她这样一微笑,在场观众都爆起哄堂大笑,连电视旁的观众也乐不可支呢。
       H先生还是去钓鱼,用汉斯为他用竹枝做的一把钓竿,每天傍晚以后,便坐在一块固定的岩石上,把钓线垂到水中。
       汉斯有时和他同去,也坐在另一个石头上,吹奏他的短笛。
       但是,‘鼠患’逐渐蔓延到海边来了。H先生傍晚时到海边,必须用脚驱赶开缠绕到脚上来的老鼠了。
       一日,H先生忧虑地问汉斯:是否还有安静没有鼠患的海边。汉斯笑着没有回答。
      那个夜晚,月光亮冽,像水一样。
       H先生坐这睡着了,手中却还握着那支钓竿。
       他看见汉斯从石块上起来,走后城市。汉斯走路像跳舞一样,金色的发卷在头上纷披,衣袖的线穗也随风飞扬,他拿出了竹笛,放在口边吹奏。
       在一路走向城市的路上,吹笛者汉斯的笛声引来了大街小巷的老鼠。老鼠与老鼠头尾相衔。后面一只咬着前面一只的尾巴,连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比市长就职时的游行仪队还要长。
       老鼠们想梦游一样,随着吹笛者汉斯走了。他们在月光下的城市中绕了一圈,又折回到海边;在H先生黎明将来苏醒之前,汉斯带引了成千上万的老鼠在海边消失了。
       据说,那晚的月亮用剪刀剪成的一个圆圆的银片。女裁缝师、退休教员没有睡。他们躺在床上,从窗口望出去,看到成千上万的老鼠,头尾向衔,像跳舞一样,随着吹笛者汉斯在城市街道上行走。
      “一群梦游的、舞蹈的老鼠。”
       退休教员忠实地记录着他的见闻,他的文体越加洗练,竟有点想十二世纪格里格雷教皇用的经文体。
       但是,可惜的是他无法记录汉斯的笛声。这当然是‘历史’最重要的部分,可是,什么样的笛声呢?他竟完全无法记忆。
       他也试图问了女裁缝师、H先生,却都没有结论。H太太和铁匠J当时正在他城做访问,他们甚至不知道‘鼠患’已经绝迹的事,当然更无从问起。
       退休教员忧郁沮丧,觉得他的‘历史’欠缺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便在每个月圆的晚上,推开窗,瞭望者月光下空空的城市,盼望在一次看到吹笛者汉斯和他的老鼠们,而那时,“我必定不能遗漏记录他的笛声啊!”退休教员这样提醒自己。
       他便在死去之前,连续看了一百七十八次的月圆,以及月圆时安静寂寞的城市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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