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故乡的一条小河（组诗）

  贵州/陈文礼

一

火车穿过故乡的一条小河，那年我十八岁
云贵高原脚下，黑夜来得突然
万家灯火的村庄，父亲在收割镰刀，我在奔跑
十六岁的妹妹，经过油菜花的春天，二月静悄悄
母亲打一瓢水，像极了月光，倒映着悲伤和背影

被缝补的岁月，躺在遥远的山冈
被浸湿的种子在贫瘠的一亩两分地，呐喊
被握紧的双手，触摸到了故乡的伤口
一棵十八年前的李子树，在蔓延，挂满紧张与风雪

二

火车开过故乡的黑夜，黑夜布满鲜血
村庄上有我的新娘，她们的眼睛泪流成河
风掠过誓言和秋天，九月把镰刀和故乡埋葬

云贵高原的羊群，追赶马匹，信仰和天涯
喂饱着一亩两分地。故乡的祖祖辈辈们，前仆后继
善于用锄头稻米，对抗天地，神

风在歌唱，故乡躺在柔软的星辰
十八岁的少年，回忆摇篮

三

疲惫的火车停在故乡的冬天，村庄下起了雪
日夜兼程的妹妹，倒在纯洁而遥远的童年
一切都还很安静，鸟儿从春天的早晨醒来
我故乡的田园,鲜花盛开
妹妹插上翅膀，成了远嫁的新娘

四

那年，火车开过我的十八岁，我回到村庄
五月的南方，杨柳依依，信仰驾驭马匹
奔向一望无际。屋顶还在怀念炊烟，故乡风调雨顺

母亲坐在我们童年的旁边，缝补着日子
黄昏的山歌，一路灯火阑珊
黄昏的牛羊，打马进城。我父亲的田野
抽出笨拙的水，三月不再重来

五

思念停在的地方，一列火车投入故乡的拥抱
我们的双亲，互相凝望，互相偎依，欢天喜地

秋天在收割中消失，提着镰刀的新娘
编织了我们的冬眠，虽然，春天还那么遥远
我们仰望的星辰，依旧闪烁着我妹妹的眼睛

六
火车开过故乡时，我已经漂泊到天涯
村庄上的姑娘，在我离开以后的春天
幻想成了一朵花，她们的眼泪涂满清纯和伤 

火车奔跑的日子里，故乡的雨水很充沛
一株鼓起肚子的稻米在风雨中一路颠倒

七
十八年前，一列火车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
喊疼。我第一次踏上远方，去征程
一头牛就站在故乡的原野中央，试图风雨无阻

被雪灾冻伤了的村庄，我的母亲顶着严寒
跪在祖先坟前，她的眼睛是温暖和无望

八
故乡生产的速度，比不上火车。燕子穿过
金黄的稻田时，村庄的背后还剩下一片凄凉

我们拥抱过秋天发育不全的乳房，在那年
我们还是一个放牛的娃娃，我们的疼痛
擦伤了一节一节的火车，忧伤遍布山野

火车即将离开村庄，许多张望故乡的眼睛
露出锋芒，挂在春天，像一把闪光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