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涟华

这次去土耳其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女儿送来的好消息：“哥哥（我11岁的小外孙）被录取了。”

哥哥录取的是天才班。加拿大公办学校或教会学校的学生在四年级结束前都有一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通过考试跳到一个师资力量更强条件更好的学校。学校将这些尖子生组成一个班，人们称之为天才班。天才班学制4年。没有被录取的学生仍然在原来的学校就学。学制也是4年。九年级十年级是他们的高中阶段。高中毕业后就是考大学或就业。

几年前就听说了天才班的事。责任所在，我开始收集这方面的资料。我的英语早就还给了老师——我不能上网查，我在加拿大的社交圈几乎为零，唯一的信息渠道只有从女儿那儿打听。女儿不仅惜字如金，而且还再三叮嘱：“天才班的事你们不要去问哥哥。”我虽有不甘，但不敢逾南池半步：天才班的事非同小可，万一因为我的冒失而搞砸，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去土耳其前，女儿告诉我，哥哥的笔试通过了。我知道，笔试后面是面试。我还知道他们的面试官不是学校的老师，而是医院的心理学专家。他们要测试学生智商和情商，以此来推理出孩子将来能不能成才。

我开始想当然：“要不要做些准备？”女儿摇头：“面试没有范围，怎么准备？”几天后，女儿更摇头了：哥哥不想去天才班面试。原因很简单：哥哥的好朋友这次也去了，但考砸了，为了和好朋友在一起，他决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一下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哥哥人小鬼大，他不想去，就一定有考砸的办法。仅一句“我不想去”就可能自毁前程。女儿也一筹莫展——一切都听天由命。

我们忐忑不安上飞机，到了土耳其后仍心存侥幸。再三叮嘱女儿：“一有消息马上给我们微信。”

女儿很听话：她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学校来电话叫我去一趟——哥哥被录取了！”老伴笑成了一朵花；我的想象更是展翅飞翔：哥哥的面试官一定是个明察秋毫的好专家。理由是和哥哥一起去考试的同校同学的笔试成绩哥哥最高，哥哥不想去不是怕跟不上，而是为了和好朋友在一起，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千载难逢。我是面试官，我第一个录取的就是我们哥哥！我太激动了。我需要显摆。于是我去找导游：“麦先生，我们家哥哥被天才班录取了。”导游先是一愣，接着向我祝贺：“恭喜啊。”他有些言不由衷。我突然想起，导游的儿子就是哥哥的同学，我们是因为这个原因参加他带队的土耳其7日游的，会不会落选的同学中有他的儿子?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往人家伤口里撒盐吗？

我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女儿，女儿是说是他的儿子落选了，哥哥因为他才不想去面试的。我更不安了。女儿安慰我：“不要紧的。”我还是难以释怀。祸从口出，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导游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们照顾有加。

回到多伦多。女儿告诉我们，哥哥被录取的学校名叫ST.justin，这是多伦多最好的学校，在整个安大略省3000多所同类学校排名中也是第一。我们更高兴了。至于哥哥还是不想去。我们也不着急：大势所趋，哥哥已是瓮中之鳖。果然，在他妈妈的死缠烂打下，哥哥松口了。

我趁热打铁，把哈佛、耶鲁、斯坦福兜售给哥哥，哥哥也接受了。要去天才班了，哥哥似乎比以前更要求上进了，有一次他和那个比他大3岁的Angiao聊起宇宙的事，第二天他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关于黑洞的书。

这是我们家最快乐的暑假。借哥哥的光我和老伴陪他们一起去了科技馆、历史博物馆、动物园……给他的最后一份大餐就是他们的妈妈陪他们去墨西哥7日游。妹妹借光，我们祝贺。爬山、戏水，潜泳……女儿不停地给我们发来他们度假的情景。其中一份录像是哥哥在舞台上和演员们互动。女儿说他是主动要求上台的。

9月5日开学，他们还在回多伦多的空中。9月6日，哥哥第一次坐校车去学校，我去送他。一起候车的还有一个比他大二三岁的学姐：大口罩，宽边的遮阳，另加一只一丝不苟的手提式书包……她是淑女。和她相比，我们的哥哥是个在街头疯玩的小屁孩：脏兮兮的太阳帽、皱巴巴的长袖衬衫，宽大的休闲裤腿伸出的是两条大号雪茄烟似的小细腿，这是哥哥被加勒比海烈日灼下的印迹。

刚开学，校车晚到了。哥哥席地而坐，还一脸满不在乎。情人眼里出西施，哥哥的邋遢在外公眼里成了不修边幅。而不修边幅就让外公想起来北京大学的韦东奕。他1991年生，山东人，高一高二时他就成了第49届、第50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赛的满分冠军。他被保送进北大，博士毕业后留校当老师。他的伙食常常是一瓶矿泉水两只馒头，他的衣着更是朴素，他是被人们称为北大四大疯人院之一的北大数学研究所的扫地僧、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于是他被人们封了个号：“韦神”。

哥哥哟，你现在进了天才班，但天才班里的不全是天才——你还需要努力。虽然“韦神”的不修边幅你是无师自通，但“韦神”的满腹经纶你什么时候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