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秦观写有一首词作《临江仙.二之一》，词曰：“千里潇湘挼蓝浦，兰桡昔日曾经。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 独倚危樯情悄悄，遥闻妃瑟泠泠。新声含尽古今情。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这首词作的大意是，梦后寻梦人不见，楼锁帘垂好凄然。去年怅恨今又现，落花纷纷独自看，尤羡雨中双飞燕。忆与小蘋初见面，身穿心字丝绸衫，手弹琵琶诉心田。当时明月今犹悬，照她归去不回还。

此词当为作者于宋哲宗元符元年（1098），由郴州贬徙横州途中所作。词中描写了泊舟之地——潇湘浦的夜色，以及作者独倚船桅时的凄清心绪。起首两句总叙：千里潇湘的江面上，浦口水色似揉蓝。桡，船桨。兰桡代指木兰舟，这是对舟船的美称。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楚辞.九歌.湘君》：“桂棹兮兰枻。”唐代诗人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有寄》“骚人遥驻木兰舟。”这首词中的“兰桡”即指骚人屈原所乘的舟船。这一带正是当年屈原曾经到过的地方。首句写眼前景，却从“千里潇湘”的广阔范围带起。次句由眼前景引出“昔日”楚国的旧事，显现出朦胧的历史图景，暗示自己如今正步当年诗人屈原的足迹，在千里潇湘之上走着迁谪的路程。

接下来，“月高风定露华清，微波不动，冷浸一天星。”三句续写泊舟潇湘浦所见：夜深了，月轮高挂中天，风已经停息下来，清莹的露水开始凝结。眼前的潇湘浦口，微波不兴，澄碧的水面上荡漾着一股寒气，满天星斗正静静地浸在水中。这境界，于高洁清莹中透出寂寥幽冷，显示出词人贬谪南方途中苦闷凄凉的心境。

风定露清，波平水静，一切都似乎处于凝固不动之中，但词人的思绪并不平静。

“独倚危樯情悄悄，遥闻妃瑟泠泠。”说在这静寂的深夜，词人泊舟浦口，独倚高樯，内心正流动着无穷的忧思，隐约中，似乎听到远处传来清冷的瑟声。

此处用舜妃娥皇、女英之典故。“遥闻妃瑟泠泠”是特定的地点和清冷的境况触发了词人的历史联想，并由此产生一种若有所闻、似幻似真的错觉，这潇湘深夜的泠泠瑟音都曲折地透露出词人自己悲凉寂寞的心声。

“新声含尽古今情”，写作者聆听江上瑟声的感受，说词人与湘灵一样，有着无穷的幽怨。瑟中所奏的“新声”，包含了古人和今人的共同感情。古，指湘灵；今，指词人自己。

结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完全照搬唐代诗人钱起《省试湘灵鼓瑟》成句，如同己出，活化出作者在曲终之后更深一层的寂寥和怅惘，也透露了词人高洁纯朴的品格。

全词渗透着楚骚情韵，通篇写景寄情，情景交融，运笔细腻，意境幽深，委婉蕴藉，韵味无尽。

2023年7月9日5时0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