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五代十国前蜀词人李珣写有一首《南乡子.乘彩舫》，词曰：“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竟折团荷遮晚照。”带香一作：带花。

这首小词的大意是，乘坐彩绘的小舟，慢慢地驶过莲叶密布的荷塘，摇橹划桨的渔夫大声歌唱，惊动了一对正在熟睡的鸳鸯。外出游玩的女郎们身上散发出异香，喜笑颜开地相互依偎着，好像在比试谁的容貌更加漂亮，她们还竞相摘折圆圆的荷叶遮住夕阳的余光。

这一美丽的画面，生动的情趣，在短短的三十个字中表现无余。夏日莲塘水清花红叶绿，一叶小舟翩然驶入碧绿澄澈的水面，清脆悦耳的船歌惊挠了沉睡的鸳鸯。而天真活泼的女郎们相依相偎，笑着折来荷叶遮挡夕阳的照射，那爱美好胜之心全由“争”、“竞”两个字逗露，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我初见这首词，也是在胡云翼先生选编的《唐宋词一百首》中，当时，还在市北中学读初中，就被李珣这首词作所深深吸引，感觉此词所描绘的场景极为妍丽惠美，整首词毫无议论和说教，全由画面来显示和透露，不须作者作过多的解读和诠释。读者尽可以从中领略到此词的内蕴和主旨。

词人选择了颜色、声音、嗅觉、光照四个维度，抒发自己出外游玩时的心境和感受。颜色，以船舫外在的涂色彩绘作为显示点，说小舟是“彩舫”，而不说小舟是扁舟或轻舟，这是别有韵味的，值得细细地品嚼，类似檀香橄榄的那种味道就会油然而生出。

声音，则以棹歌来体现，说歌声“惊起睡鸳鸯”，美妙的歌唱，竟然惊醒了熟寐之中的一对鸳鸯，让鸳鸯的神色和动态，来展现棹歌的嘹亮和热闹。棹歌，即现今的船歌。吾辈曾经聆听过著名歌手郭颂演唱的中国的乌苏里船歌，也收听过邓丽君歌唱的印度尼西亚民歌《船歌》，这两首船歌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迄今，我对这两首船歌仍然有着浓厚的兴趣，每当听到这两首船歌，精神不禁为之一振，浑身上下顿时兴奋起来，还会紧随其后跟着哼唱起来，直到唱完为止。这首词所风送的音波里，还夹杂着“笑”声，不信，请听“游女带香偎伴笑”中的“笑‘，笑声摇曳荡漾在水面上，激起阵阵的涟漪，扩散圈圈的水花，美不胜收哟！

味觉，此词则是通过游女身上洋溢出的香气来渲染。词里说道：“游女带香偎伴笑”，游女身上的香味，一是游女的体香，就是女郎本身的肉体自然焕发出香气。二是，沾染了大自然的天然香气，熏染了游女的衣衫，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出诱人鼻嗅的香味，使人晕眩于其中，而难以自拔哉。

光照，放在词作的最后，作结来加以体现。说：“竞折团荷遮晚照”。团荷，即圆形的荷叶。晚照，即落日的余晖。团荷晚照，极为鲜明动人的景致，生成出美好的暮色，感觉这些境物似乎在比试着谁的形色更加绚丽夺目、缤纷多彩。让人不禁生出惬意恬淡的感受，以致于沉吟久久。

李珣（855？年—930？年），字德润。先世为波斯人，后移家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时有“李波斯”之称。有诗名。曾以秀才预宾贡，事前蜀王衍。前蜀亡国后不仕，有《琼瑶集》（今已佚）。多感慨之音。为“花间派”的重要作家。留有《花间》《尊前》，录词五十余首，后世，由著名学者王国维辑成与原《琼瑶集》同名的《琼瑶集》一卷。

 2023年5月15日5时5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