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唐代诗人张继写有一首《枫桥夜泊》，诗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是张继在安史之乱之后，漂泊江南，途经寒山寺时写下的名篇。该诗的大意是，月亮已经落下，乌鸦啼叫与寒气满天，江边枫树与船上渔火，难抵我独自怀愁而眠。姑苏城外那座寒山古刹，夜半，寺院里敲响的钟声远远地传到了诗人搭乘的客船。

渔火：渔船上的灯火。姑苏：今江苏苏州。寒山寺：旧说在姑苏城西十里枫桥东。我曾经到访过寒山寺，但是，却没有听到过寒山寺的夜半钟声。

这是一首记叙夜泊枫桥的景象和感受的诗歌。首句，写所见“月落”，所闻“乌啼”，所感“霜满天”。次句，描绘枫桥附近的景色和愁闷的心情。三、四句，写在客船里卧听古刹的钟声。平凡的桥，平素的树，平淡的水，平静的寺，平常的钟，经过诗人的艺术再创造，就构成了一幅情味隽永、风光诱人的江南水乡的夜景图。

这首诗精确而细腻地描述了一艘客船的夜泊者对江南深秋夜景的观察和感触，勾画了月落乌啼、霜天寒夜、江枫渔火、孤舟游子的景象，有景有情，有声有色。此外，这首诗也将作者的羁旅之思，家国之忧，以及身处乱世、居无定所的漂泊和忧虑充分地表现出来。这首诗是写愁的代表作。全诗句句形象鲜明，可感可画，句与句之间逻辑关系又非常清晰合理，内容晓畅易解。

这首七绝以一个“愁”字统领。前两句，意象密集：落月、啼鸟、满天霜、江枫、渔火、不眠人等，造成一种情韵浓郁的旷远境界。后两句，意象疏宕：城、寺、船、钟声，是一种空灵悠适的美妙境界。江畔秋夜渔火点点，羁游客子卧闻深夜钟声。所有景物的挑选都独具慧眼：一静一动、一明一暗、江边岸上，景物的搭配与人物的心情达到了高度默契与水乳交融，共同形成了这个成为后世典范的艺术臻品。

全诗抓住一个“愁”字展开。如果说“月落乌啼霜满天”，多少透露着凄清悲凉，那么，“江枫渔火”难道不能给与诗人一点光明和温暖吗？然而，“对愁眠”，突显在人们面前的却是，旅途的孤独、寂寞，生发起诗人的满怀愁绪。更遇上残月衔山，乌鸦悲啼，满目寒霜洒遍江天，一个迷茫、悲凉、寂寥的背景已经形成，奠定了全诗以“愁”为中心的基调。

人在逆境中，最忌的是景物伤怀，诗人泊船于枫桥之下，本来心情就已凄恻，却偏逢残月，就更加心寒了。人们不难想见诗人心中之愁，郁结难抒，确实不是一言半语所能说得清的。从诗人害怕乌啼，人们可以觉察到诗人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或人，令他担心，以至于乌鸦偶尔的啼叫声，也令他心烦意乱。

霜，是诗人描绘的这幅秋江月夜图的组成部分。玉屑般的飞霜，大都给人一种素雅高洁的美感，然而与“乌啼”、“愁眠”联系起来理解，这霜就有点“不妙”了。诗人感到了意乱，也令他心烦。意乱心烦自是诗人“愁眠”的原因了。那一夜，姑苏城外，静得可怕，静得令人难以入眠。正是此夜旷世之静，产生了《枫桥夜泊》这一首名震遐迩的佳篇。

此后，这首诗成为流传古今的名作，寒山寺成为誉满远近的名胜。尤其是在一衣带水邻邦的日本，这首诗更是入选了小学生的教科书，这座寺院更是成为网红打卡地，引来无数的日本客人纷至沓来，为之顶礼膜拜。甚至，在除夕之夜，仍有不少的日本友人纷纷赶到寒山寺，抢敲头钟，享受“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无穷意蕴。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曾经发声说了“三更不是打更时”的评说之后，引发了后世纷繁的争论，各执一词，不遑相让。其实，寒山寺夜半鸣钟却是事实，直到宋代仍然。孙觌的《过枫桥寺》，诗曰：“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乌啼月落桥边寺，倚枕犹闻半夜钟。”足可为证。

张继的“夜半钟声到客船”与孙觌的“倚枕犹闻半夜钟”，都运用了以动衬静、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然，张继诗末句侧重景物描写，通过渲染烘托来表现情感。而孙觌诗末句则侧重人物动作细节刻画来显示情感。且，这两首诗都抒发了因愁而难以入眠的心绪。不同的则是，张继诗抒发的是羁旅漂泊之愁，孤独思乡之愁，孙觌诗抒发的则是年华老去之愁，人生如梦之愁。两者的愁，有着相似之处，却也有着较大的不同。

张继大概也以夜半鸣钟为异，故有“夜半钟声”一句。今人或以为“乌啼”乃寒山寺以西有“乌啼山”，非指“忧愁难眠”。殊不知“乌啼山”与“愁眠山”，正是由张继的诗而得名。孙觌的“乌啼月落桥边寺”句中的“乌啼”，明显指的是“乌啼山”。

张继流传下来的名作很少，《全唐诗》虽收录了他的诗文一卷，然出挑的仅《枫桥夜泊》一首，但，这已足以使张继与这首诗名扬千古了。而寒山寺也拜张继这首诗所赐，成为古今闻名的旅游胜地。

寒山寺，初建于南朝.梁代。唐初诗僧寒山曾住于此，因而得名。《枫桥夜泊》的诗意隽美，有了这座古刹，便带上了历史文化的印痕，显得更加丰富充盈，引人遐想。因此，这座寒山寺的“夜半钟声”也就荡漾出历史的回声，蕴蓄出文化的氛围，而给人以一种典雅庄严之感了。

2023年4月11日17时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