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又是诗人杜牧，又是一首七言绝句。读毕杜牧的怀古咏史诗《泊秦淮》，叫人唏嘘涕泗，感叹不已。诗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首联，先写景，烟、水、月、沙。寒，明言水寒，暗示心寒。笼，月色笼罩，一片朦胧。次写时间地点，点题。第一句的句法，在唐诗里常见，还都是名句。譬如唐代七绝圣手王昌龄的《出塞》。

尾联，写人、写声音。商女不知，不知者不怪，诗人对商女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但是，当诗人听到亡国靡靡之音时，心中还是忿忿不平，感慨万千。

细析该诗，人们可以将首句作为互文诠释，也可以不作互文解读。首句既可认作提前表述了诗意，本来应该在陈说了夜泊秦淮之后，也可以在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情形下，再说夜泊秦淮的。应该说，诗中的烟与寒水、水与秦淮、月与沙、沙与泊的关联是十分明确的，其余，就依赖个人各自的理解了，比如酒家、商女与隔江的关系。

寒水会生烟，笔者曾经在屯溪新安江、严陵富春江、永嘉兰溪江等处都见到过。江边薄雾笼罩，远山层层叠叠，苇荡芦花似雪，梅林含苞欲放，那种旖旎的美景格外令人陶醉和沉迷。

商女，究竟指哪一种女人？说法不一。施蛰存先生《唐诗百话》认为：陈寅恪先生确认商女来源于扬州，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这个商女，必定是从扬州来的呢？就因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诗中说过“本是扬州小家女，嫁得西江大商客”（《盐商妇》），还因为唐代名诗人刘禹锡说过“扬州市里商人女，来占西江明月天”（《夜闻商人船中筝》），于是，就认准杜牧在船上听到的唱曲的商女，一定是嫁给秦淮商船上巨贾的扬州姑娘。这种逻辑思维确实是很古怪的。再说，杜牧诗中并没有说这个商女是在船上演唱的歌女，作者何以知道她是在秦淮商人船上呢？既然说这个商女是在秦淮商人的船上唱曲，杜牧又怎么能隔着宽阔的长江见她的听歌声呢？这段解释，显然有些前后矛盾。这首诗如果按照历来一般读者“模糊笼统”的理解，至少它的意义还是可以掌握的。那么。此诗的意义究竟什么呢？清代学人吴昌祺说：“此似讥艳曲也。”（《删订唐诗解》二十四卷）这就点中了要害。

有人将商女解读为陈朝后主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说张丽华在隋朝大军隔江进逼之下，还在自唱或让人歌唱“玉树后庭花”的曲子。这种解读似乎还有点合乎情理。

商女，只是侍候他人的歌女。她们献唱什么曲目完全是由听者的爱好和趣味而定的，并不是歌女自己所能抉择的。可见诗中所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乃是一种曲笔。真正“不知亡国恨”的是座中的那些达官贵人。据说“玉树后庭花”，就是南朝后主陈叔宝自度的乐曲。在隋军隔江南下，面临亡国的危机之际，陈后主依然耽于酒色，荒废朝政，醉心诗文和音乐，沉迷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这不能不叫后人为之喟叹和感慨。

2023年4月11日5时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