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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

(2021-01-27 09: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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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陈涟华

晚饭后是中文课。我是老师,学生是我7岁的外孙——哥哥。

那天刚入座,哥哥就一脸愁云:“外公,今天晚上我又要做恶梦了。”

做恶梦最严重的后果无非是被吓醒。可是在外公眼里,吓醒是一种伤害——外公是容不得哥哥遭遇半点伤害的:“为什么?”我有些紧张。

半个月前哥哥曾有个恶梦,我是罪魁祸首:那天闲聊,哥哥提了个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外公,人死后都上哪儿去了?”

我不假思索:“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

哥哥是好人,他当然关心好人的归宿:“天堂里有什么?”

我像天堂的门卫:“天堂有鲜花,有绿草,还有小公园。”加拿大的小公园设施齐全,是孩子们的乐园。

哥哥不满足:“天堂里有iPad吗?”iPad是一种新款平板电脑。

病毒肆虐,学校上网课,他和妹妹人手一台。怕近视,家里只容许每天半小时网上自由行。30分钟网上自由行是他俩的快乐时光。

我信口开河:“当然有。不仅有动画片,而且还有植物打僵尸。”

“植物打僵尸”是目前很流行的网络游戏,哥哥曾沉溺其中。找到自己的归宿,哥哥也好奇坏人的结果:“那地狱里有什么?”

我直言相告:“地狱里有鬼呀。” 游戏中的僵尸就是一种鬼。这些鬼在网上,在纸上,虽然很丑陋,很凶狠,但不可怕,可是这些鬼一旦和生活挂上钩,就另当别论了。哥哥问:“外公,这些鬼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吗?”我马上警惕了:哥哥才7岁,可是他的想法常常像海里的泉眼那样不停地往外冒泡泡。我马上堵泡泡:“这些鬼关在十八层地狱,它怎么出得来?”

我是外公,更是老师,老师的地位至高无上——哥哥点点头,相信了。可是当天晚上鬼从地狱里出来,钻进他的梦里!哥哥吓得哇哇大哭。我们家分房睡,独自一人,哥哥害怕了。他光着脚,带着哭腔直奔妈妈的房间——妈妈的热被窝永远是孩子温暖的避护所。

第二天早上,女儿就来兴师问罪:“爸爸,你怎么和他讲这些!”

我连连点头认错。亡羊补牢,我给哥哥解释:“地狱有十八层,上面压着盖子,盖子是石头做的,这么结实,鬼怎么出得来呢?”

哥哥有词:“万一鬼用冰冻,用光打,用电炸,盖子碎了,鬼不就可以出来吗?”这些年和第三代斗智斗勇,我渐渐摸出点门道。和他们打交道有时像打仗,有时像演戏,尤其是回答像哥哥这样想法不断的孩子的问题,一定要有计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威逼利诱,坑蒙拐骗,要不然,是很容易陷进自相矛盾的沼泽地。我一脸深不可测:“哥哥,你知道十八层地狱有多深吗?”哥哥太小,马上掉进坑里:“我不知道。”我继续深奥:“十八层地狱每层深浅不一,每层相加,有几百千米。几百千米这么深,它怎么出得来?”

我曾给哥哥普及一些地理知识:地壳的最表层有些泥土,里层全是岩石;哥哥在校外培训班学到的概念让他也懂得几百千米岩石的分量。鬼被压在几百千米的地狱里自然出不来,他当时相信了。可是没过几天地狱下的鬼又蠢蠢欲动了。那天中文课,我给他讲解“井”字的来历:以前没有自来水,有的人家离江河湖泊又很远,为了取水方便,他们就在自家门口的空地用铁锹挖一个可以取水的深洞,这就是井。

     哥哥又开始冒泡泡:“如果我们用铁锤一直挖,一直挖,挖到几百千米,鬼不是又要出来吗?”为了更直观,他还在纸上画了张示意图。

如愿
         “哥哥”画的挖井示意图。

对付他的刨根问底,我留了一手:“从地面往下挖,挖了几米还可以,如果再挖深,井壁就会塌的。”我拿他的失败举例子:“你以前在小公园的沙坑里挖洞,挖了才十几厘米,洞就塌了,你还叫外公给你找些树枝树叶支撑洞壁,你忘了?”

哥哥没忘。他相信我说的是对的,可是脸上的愁云仍然没有抹去:“外公,我还是害怕。”

我知道要想一劳永逸,我得给他找个保护神,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悟空。

为了让哥哥妹妹了解中国文化,我特意从上海带来一套《西游记》连环画。我把孙悟空介绍给哥哥,哥哥很满意: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他最着迷的是孙悟空那根能大能小的金箍棒。他曾和我探讨孙悟空与植物打僵尸中的火药魔头、持刀僵王打架谁能赢的问题,我斩钉截铁:“当然孙悟空赢。”我有证据:“你想想,孙悟空的金箍棒有一万三千五百斤重,哪个僵尸能抗住这么重的金箍棒的打?”他想了想,认可了,对孙悟空更崇拜了。可是好景不长:当我将那套《西游记》讲完一遍时,孙悟空的形象黯然失色:大闹天空时的孙悟空和玉皇大帝派来的十万天兵天将对阵,多么威风凛凛,可是当孙悟空皈依佛教陪唐僧去西天取经成了体制内的神后,他连抓个玉兔都那么费时费劲,外来的孙悟空的人设塌了,我只得请出当地的耶稣了。耶稣虽然钉在十字架上,形象不完美。但耶稣是人神合一的上帝,在加拿大更是家喻户晓。

我把耶稣请来,哥哥的忧愁很快消失,可是这次兴风作浪的不是鬼,而是外星人!

哥哥告诉我,下午自由上网时,他看到了外星人的视屏,“他们叫UFO,很厉害的。”

我故作轻松:“UFO,外星人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不可怕?”哥哥看着我,仿佛我是外星人,“他们说外星人吃人,不是吃人的肉,而是吃人的脑子!”哥哥先是做了个敲的动作,接着又演示了一番用调羹勺汤的样子,还郑重其事补充了一句:“他们最先吃的是科学家的脑子。地球上的科学家被他们吃完了,没人敢反抗了,他们就可以随便吃人了。”

哥哥的理想是长大当个科学家,现在科学家首当其冲,他怎么能不害怕呢?

我不害怕,为了应付哥哥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准备了几套《十万个为什么》和《少儿百科全书》之类的神器,然而百密还有一疏,我曾对他说耶稣是地球的保护神,然而这次入侵的是UFO,是外星人,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耶稣管不了外星人。然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马上给耶稣晋级:“哥哥,耶稣是地球的神,也是宇宙之神——外星人也归他管。”我见哥哥眨巴眨巴眼睛,知道我的随机应变起效了。我像神似地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对他说:“地球上的每个人都是耶稣的孩子,耶稣怎么能容许外星人伤害像你哥哥这样的好孩子呢?”被人称作好孩子,哥哥很满意。哥哥更满意的是他看到了窗台上的那只座钟:“外公,时间到了。”

哥哥号称他最喜欢外公的中文课,可是在时间上锱铢必较,他不容许外公占用他半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还不等我说话,他就推门而出。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他和妹妹的嬉闹声。

我不满意:万一哥哥晚上再做恶梦,怎么办?

嬉闹后洗澡。当哥哥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我有了主意:“哥哥,今天睡着前外公陪你;晚上,外公再为你祈祷。”我的话音刚落,就被跟在哥哥身后的女儿怼了回去:“你今天陪他,明天陪他,你天天陪他呀。”

我马上立正。来加拿大前,老伴就不停地敲我木鱼:“女儿家不是你自己的家——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

我马上明白:篡党夺权是重罪,越俎代庖也是大忌。妈妈是哥哥的法定监护人,而外公只够格敲边鼓!

哥哥马上明白了自己的窘境:在外公面前,他可以撒娇,可以耍赖,但在妈妈面前,他常常是服服帖帖,他可怜巴巴望着我,还带着哭腔对我说:“外公,你别忘了告诉耶稣。”

我一脸惭愧:“你放心吧,外公一定会告诉耶稣的。”我是真诚的,虽然我是个无神论者,可是为了哥哥,我还是虔诚地双手合十。

第二天早上,我在楼下张罗全家的早餐,耳朵则捕捉楼上的每个声响。哥哥起床了。哥哥在洗漱。哥哥要下楼了。我在楼梯口恭候。哥哥见了我,一脸高兴:“外公,我昨天晚上没有做恶梦。”

我登时心花怒放:“太好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的祈祷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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