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的满语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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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成坠
中华大一统,兴衰承续、源远流长的根本,则是它的语言文字,正是汉语言文字,传承了五千年的中华文化和历史。
发现于清代末年的甲骨文,是商朝文明的产物,时间大约是在公元前17世纪到公元前11世纪,距今已有3700多年的历史。甲骨文,具有对称、稳定的格局,齐备书法的三个要素,即用笔、结字、章法。从字体的数量和结构方式来看,甲骨文已发展成有较严密系统的文字了。汉字的“六书”原则,在甲骨文中都有所体现。但是,原始图画文字的痕迹还比较明显。
甲骨文之前的文字还不像甲骨文那样有成文的篇幅,仅有单个的符号。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商代晚期,曾经,有过一种陶文,即在陶器上留下的文字。现在,已经出土的陶文以半坡陶文为最早,大约自公元前4800到公元前4300年之间。此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良渚文化时期,也都有陶文。这些陶文多半刻在陶钵外口缘的黑宽带纹和黑色倒三角纹上,极少数刻在陶盆外壁和陶钵底部,一般器物上只有一个陶文。对于这些陶文的性质,学界的看法不一。裘锡圭先生认为是“记号”,郭沫若先生认为是“具有文字性质的符号”,而于省吾先生等学者则认为已属于“文字范畴”。唐立痷(兰)先生在谈到大汶口文化时说:这“是现行文字的远祖,它们已经有5500年左右的历史了”。尽管破解陶文极为困难,至今,也只能猜测出几个字,大约与它后世的某个字相当。不过,陶文与汉字有着渊源关系,应该是肯定的。如果,将早期甲骨文和陶文作为实证,那么,说汉语言文字已经有了五千年的历史,绝对不为过也。
2015年8月8日,正值立秋时节,我独自一人旅游东北三省和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满洲里、海拉尔等地。8月9日上午,游览沈阳故宫时,买了一本《满族通史》。这本书是辽宁民族出版社2003年1月的第二版,2014年5月的第三次印刷。主编为李燕侠、关捷。价格为78元。尽管,有旅友对我购买这本厚书有点不解,但是,我却如获至宝,背着它,跑了十三天。以后,抽空陆陆续续地读完了这本书,使我进一步了解了满族的流变、民俗、文化和历史。自此,对于满族有了一定的兴趣,平素就格外注意满族的语言文字了。
在中国多民族的语言中,满语属于不完善的小语种。满语作为满族人使用的语言,其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中,存在着大量来自汉语、蒙古语、藏语、梵语等语言的借词,其中,尤其以汉语借词数量巨大,有一种观点认为满语中的汉语借词占满语词汇的三分之一左右。追溯满语前身的女真语,明代的《华夷译语》中,收录了八百多个女真词语,均用汉语标音,其中汉语借词约占10%。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建立了后金政权,继而建立大清国。在这一段历史时期,满族作为一个新兴民族,充满活力,蓬勃向上,不断开拓疆域,接受新鲜事务,学习了不少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科学知识。为了适应巩固政权的需要,作为落后于汉族的满族,不得不向汉民族学习借鉴。因此,满语中大量汉语借词的出现,便是顺应这种形势发展的必然结果。满清入主中原后,曾经想在全国普及满语,但,却没有成功。原因很简单,由于满语的词汇量不够,治国理政时,很多命令或号令无法用满语表达,朝廷为此十分尴尬。为了方便处理国事,满清皇帝不得不向汉人学习汉语。民族的不断融合,逐渐降低了满语的作用,汉语日渐在汉满语言接触中,处于强势地位。清军入关后,虽然朝廷力主满族人要说满语,但是,北京话的影响实在太大,没过几年,在北京住下来的满族人就以说北京话为荣了。到康熙朝,满族人一张嘴,都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康熙皇帝身上就有着满、蒙、汉三种血统,汉族血统占到一半。所以,康熙极其喜欢汉语,血统大约也是原因之一吧。康熙的儿子雍正皇帝也热衷于汉文化。而雍正的儿子乾隆皇帝更是对汉文化钟爱有加,他的汉文化修养甚至远超一般的汉族官员。
到了清朝末年,会说满语的人已然凤毛麟角了。20世纪80年代,打算成立北京满文书院时,有关人士对全国会满文的人进行了统计,整个中国不到100人,北京仅有30多人,而且,年龄都在50岁以上了。
汉语与满语接触后,影响是互相的,只不过,在两者之间,满语始终处于弱势,但是,这不等于说满语对汉语完全没有影响。满语对于汉语的影响呈区域化,女真族乃至后来的满族,入关前一直聚居在东北,后来清军入关,又主要居住在华北地区,因此,满语对汉语造成影响最大的地方,主要就在这两块区域。随着民族的融合,满语和汉语的交汇,并在交汇的过程中,相互渗透,最后,融为一体了。
汉语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语。满语作为一种底层语言,遗留在东北语言和北方语言中,这是满语对东北方言和北方方言的丰富和发展,同时,也是满族对汉语普通话,乃至世界语言宝库的一大贡献。北京语音中,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轻声和“儿”化韵。这其实就是受到满语的发音习惯及音素的影响。轻声是因为满语是无声调语言,但是,有轻重音的变化,而这个轻重音的变化规律就是“重轻”或者“重轻重”。“儿”化韵,是由于满语的音素比汉语的发音位置靠后,并且,有小舌颤音。
满语中,一些溶入生活的词汇,至今,仍然在北方方言中有所保留。例如:普通话中的膝盖,东北方言中则为波棱盖儿,是满语“pelegar”音译过来的。普通话中意为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小的一个孩子,东北话为老嘎达,是满语“lokata”音译过来的。普通话里的变质,东北方言为哈喇,如“剩菜隔夜了,都有哈喇味了”,是从满语“xar”音译过来的。
一些东北地区的人,至今,仍然称猪后腿上的距骨为“嘎拉哈”,称小米饭为“星星布达”,称高粱米饭为“苏苏布达”,称坐为“特”,称走为“牙布”,称勇士为“巴图鲁”,而满语“japu”音译过来的压马路(轧马路),已经成为南方地区谈恋爱的代名词。
满语词汇在汉语中一直有着存留,它的一些词汇被汉语借用了,这些词汇在生产、生活、地名中得到沿袭和使用。如哈尔滨,满语原义为“晒网场”。齐齐哈尔,旧称“卜奎”,满语是“摔跤手”之义。佳木斯,满语意为“驿丞村”或“站官屯”。伊春,满语义为“皮毛之乡”。吉林,源于“吉林乌拉”,满语称吉林,其实就是使用了汉语的略称,如果意译,叫沿江,不太好听,音译叫吉林江,也不好听,还是叫吉林为好。鸭绿江,满语音为“yalu ula”,yalu意指田地的边端。鸭绿为音译。塘沽,满语为“tanggu”,意指塘沽离北京有一百里。
此外,耳熟能详的满语词汇,还有,萨其马,原意为“狗奶子糖蘸(狗奶子为野果名)”。嘎达、疙瘩,满语为“ga da”,汉语为地方、区域。妞,满语音为“nionio”,汉语为女孩子的意思,这个词汇传播得挺广。咋呼,来源于满语“cahu”,意为泼妇,在东北话则是瞎喊,不礼貌或不文明的意思。呵斥,来源于满语“hacihiyambi”,汉语意思为责备、斥责。克扣,来源于满语“keike”,意思与汉语敲竹杠、揩油相类似。磨蹭,来源于满语“moco”,原意为迟钝,汉语意思为繁琐缓慢,拖拖拉拉。当然,满语中,不少的汉语借词,被现代人误认为是保存于汉语中的满语借词,实际上,原本就是汉语,难以区分,如邋遢。
上述一得之见,只是,本人余暇之时,求学的一点悟知,不足为训,仅供诸位一阅,无须刻意追根溯源,探寻究竟。
2020年12月11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