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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林语堂历史婚姻 |
分类: 文史小品 |
■冯相军
年轻时的林语堂家境并不好。他的父亲是个乡村牧师,母亲是普通村妇,不多识字,在乡村,虽然父亲的收入不算少,但毕竟养育了八个子女,供孩子读书还是处处捉襟见肘。或许,父亲传道布教的工作开拓了视野,使其对于西方一切东西极为热心,以至于决心要让自己的孩子个个读懂英文和接受西洋教育。林语堂能到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正是受了父亲的影响。
林语堂是标致人才。他不仅长相英俊,脸上时常挂着迷人的微笑,而且学业出色,在念完大二的结业典礼上,曾接连四次到台上领奖,确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并被传为美谈——自然,这样的好名声也传到了隔壁的圣玛利亚女子学校。
在圣约翰大学,林语堂有一对同窗好友兄弟叫陈希佐、陈希庆,他们是归侨名医陈天恩的儿子。受同学之邀,林语堂曾到陈家做客,也就是那一次,邂逅了陈锦端,并倾倒于她的美貌与聪慧。在林语堂看来,陈锦端简直就是美的化身,并为她完全着了迷。
而陈锦端也倾心于他的博学多才。在就读的圣玛利亚女子学校,陈锦端早就闻听了林语堂的好名声。
才子配佳人,两人完全没有顾及到双方门不当户不对的地位悬殊,任凭火热的爱情朝着美丽动人的童话方向发展。花前月下,温柔乡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正青春的年纪,正恋爱的季节。
跟一切美好的爱情都不会有好结局的故事一样,林语堂与陈锦端的爱情,终究遭到了陈锦端父亲陈天恩的当头棒喝。他以为,那个上学都要靠外人资助的穷小子,根本不配做陈家的金龟婿。何况,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清贫的生活,尝人间的苦难。于是,他以家长的名义,明白无误地告诉林语堂,他已为爱女订了亲,以让他死了这份心。
爱情被强行分离的痛苦,让林语堂心在滴血。他不忍心,那个令自己爱的刻骨铭心的女子,竟然成为别人的新娘,但他又不能,以自己的能力令陈家父亲改变当初的决定。虽然深爱着陈锦端,却又不能相厮守,于是,只能在心底,留一片纯净的空间,给曾经的恋人,让回忆有温度。
陈天恩感到亏欠于林语堂,觉得自己的那一棒定是让林语堂痛苦不堪。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又或者为了使林语堂走出陈锦端的影子,陈天恩决定将自己的邻居钱庄老板廖悦发的二小姐廖翠凤介绍给林语堂。
林语堂是个有智慧的人,从不和生活较劲,以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没有因为陈天恩的无情干涉耿耿于怀,也没有因为陈锦端的被迫离开寻死觅活。情人在云端,爱人在身边,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别让静好岁月,空留遗憾。他接受了廖翠凤。
廖翠凤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按说与林语堂也是不般配的。由于廖翠凤的兄弟也是林语堂圣约翰大学的同学,所以对林语堂早有耳闻,并爱慕他的才华。但廖母不看好这门亲事,害怕廖翠凤嫁过去吃苦受累,所以一再警告女儿说他是牧师的儿子,家里可没有钱什么的,而廖翠凤很干脆,倒是反过来问廖母“穷有什么关系?”一个生活优裕的女子,不计较你清贫的家境,不在乎跟你吃苦受累,作为男人的林语堂,终于下决心定下婚事。出于对女儿未来生计的担忧,廖母还给了她很多珍贵首饰,以便应急生活之需。
陈锦端的心里,也没有放下林语堂。她没有按照父亲的愿望嫁人。对于继之而来的踏破门槛的求亲者,她一一拒绝。她珍藏着属于林语堂的那份爱,独居生活,一直到32岁与厦门大学教授方锡畴结婚。
1919年1月9日,林语堂与廖翠凤结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林语堂竟然一把火将结婚证书烧掉了,因为在他看来,婚书只有离婚时才用得着。这似乎在向廖翠凤进行行动宣誓——这辈子,不离不弃。
婚后生活并不轻松。富家千金廖翠凤甘于与林语堂过平凡的小日子,她不仅能将简单的饭菜做得花样百出,而且在揭不开锅时,亦会将母亲赠与的首饰悄悄地当掉,以维持两人的基本生活。林语堂除了感激,除了更爱她,还能做什么?
笔耕之余,林语堂喜欢作画,但他画的女孩总是一个模样:留着长发,再用一个宽长的夹子夹在背后。他的画中,流淌着一股清澈的思念,镌刻着一种缠绵的回忆。对这样一以贯之的画作,他的女儿们没有读懂画中的意境,没有领悟父亲的情愫,才会发出为啥老是画这样的发型的问题。林语堂语重心长,似乎也并不隐瞒创作的原型,他端详着画纸上的人像,坦言“锦端的头发是这样梳的!”只不过,他的情人,刻印在心灵的最底,活跃在思想的云端。
好在廖翠凤心胸坦荡,并不介意林语堂心中还挂念着当初的恋人陈锦端。在他们定居上海后,廖翠凤常邀请当时尚未结婚的陈锦端来家中做客。陈锦端也会赴约,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的爱,足够真诚,足够理性,也足够责任,不会因为曾经的情感往事而在现实中过于纠结。但林语堂还是觉得有些局促,甚至紧张到坐立不安。对这般反常的情绪反应,女儿们当然不解要问,而廖翠凤坦然面对,直言不讳对孩子讲,林语堂曾喜欢过锦端阿姨,但嫁给他的,不是看不起他的陈天恩的女儿,而是坚持没有钱也不要紧的廖翠凤,倒是让林语堂颇不自在,面色泛红。
能这样信任自己的丈夫,并宽容丈夫在隐秘的心底继续保留属于曾经恋人的纯净空间,确不能不让林语堂感动。历经岁月风雨,林语堂对陈锦端的那段旧情,依然铭刻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廖翠凤尊重并接纳了林语堂那份徘徊在婚姻门口的纯真感情。她相信林语堂“精神偶尔脱缰,肉体决不出轨”,以至于一辈子与他一起细心呵护着坚守的那一份青春记忆。70年代某天,陈锦端的嫂子、陈希庆太太登门造访,当得知多年没有音讯的陈锦端还住在厦门时,林语堂竟然不顾自己坐在轮椅上的现实,执意前往探看,直至廖翠凤忍不住说出不会走路都要去厦门岂不是发疯了的话,林语堂才躺倒在轮椅上,只好作罢。
林语堂与廖翠凤的婚姻,并不是民主时代的自由恋爱发展所成,而是父母安排的结果。这似乎也不影响两人之间琴瑟和鸣相亲相爱。在林语堂看来,婚姻就像穿鞋,穿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合脚了。或许,正是这样,林语堂才没有像有些民国大师那样抛弃糟糠之妻另寻新人之欢。
“我好比一个气球,她就是沉重的坠头儿,若不是她拉着,我还不知要飞到哪儿去呢?”林语堂这样诠释自己的婚姻。自己爱过的人在云端,爱着自己的人在身边。在云端,虽有自己的初恋,但自己的气球飞的过高会因为内外压强差而爆裂;在身边,有自己的爱人,牵拉着自己飞的不高不低,上可凌空望远随心飞翔,下可爱人同行一揽风光,又何尝不是曼妙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