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小说技巧论(三十)意识流小说的隐喻、象征
(2018-01-24 14: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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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派小说技巧论(三十)
意识流小说的隐喻、象征
隐喻,是文学常用的一种手法,它是以此物比彼物的一种表现方法。作比时,一般是以常见比罕见,以形象比抽象,以近比远,以简比繁。它的作用是使表达形象、生动,而且显示其深刻含义。由于意识流小说注重含蓄、虚拟、引申、扩展,所以经常使用隐喻。
隐喻,它具有形象性。文学作品,最忌“直说”,当遇见抽象的、生僻的、深奥的事物时,就应该选用形象的、熟悉的、浅近的事物来代替它、解释它。这样,形象的、有色彩的、有内蕴的事物,就常常被作为喻体。
隐喻,又具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显示特定的倾向。如果作者表现一个中性的事物,又想叫它带有感情色彩,这就要使用隐喻了。有时,经过隐喻,甚至使所表现的事物的色彩,向相反的方向转化。
隐喻,常常具有很强的主观色彩。设喻的内容,与人物的个性特点、文化素养、职业习惯等有关;又与人物当时的心境、情绪紧密相联。
普鲁斯特对隐喻的使用,提出较高的标准,他指出:“现代的隐喻应该在事物后面唤起味觉、嗅觉、触觉这一类永远真实的基本感觉,或者展示作为任何艺术的首要成分的动植物形象。” 所以在普鲁斯特的文章里不时出现科学、心理学、政治学的形象。
下面是《追忆似水年华》中,对一位贵妇人的描写,几个新颖、奇特的设喻,写出了“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可女主人的这副脸庞是多么完美无瑕,仿佛是轧制而就的一枚纪念章,美丽绝伦,为我保留了永恒的纪念价值。
我离开了她,再也不敢接近,感到她对我绝对无话可说,这位身材颀长、美貌绝伦的妇人像多少傲然走上断头台的贵夫人一样高尚……
为了向我道这声日安,她竟握着我的手,风度翩翩地围着我旋转一周,我顿时感到被她掀起的那股旋风裹挟而去。
“纪念章”,可以长久保存,足见她在他心中烙印之深;“走上断头台的贵妇人”,高傲、挺拔的身影如现眼前;“旋风裹挾而去”,并非人被裹走,而是心被裹去。
普鲁斯特另一个爱用的手法是用艺术品设喻,来说明实在的事物,这与他的艺术修养是分不开的。为了让读者领会奥黛特的美色,他提到波堤切利;为了描绘布洛克的古怪,他抬出贝里尼的《穆罕默德二世》。他把弗朗索瓦丝的谈话比做巴赫的赋格曲,把夏吕斯先生投向絮比安的眼色比做贝多芬戛然而止的乐句。大画家和大音乐家把我们领进位于词语之外的世界,这大大增强了小说的色彩。
隐喻,都会使所写事物的含义得到引申、扩展。乔伊斯在《尤利西斯》第三章中,写了斯蒂芬在海滨的漫长的思索。他眼前所见,本是海滨常见的景物,但是由于内心的烦闷、苦恼、失落,使得他好像见到种种不祥之物:
粗沙子已经从他脚下消失了。他的靴子重新踩在咯吱一声就裂开来的湿桅杆上,还踩着了竹蛏,发出轧轹声的卵石,被浪潮冲撞着的无数石子,以及被船蛆蛀得满是窟窿的木料,溃败了的无敌舰队。一滩滩肮里肮脏的泥沙等着吸吮他那踏过来的靴底,污水的腐臭气味一股股地冒上来。( 一簇海藻在死人的骨灰堆底下闷燃着海火。 )他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行。一只竖立着的黑啤酒瓶半埋在瓷实得恰似揉就的生面团的沙子里。奇渴岛上的岗哨。岸上是破碎的箍圈;陆地上,狡猾的黑网布起一片迷阵; 再过去就是几扇用粉笔胡乱涂写过的后门,海岸高处,有人拉起一道衣绳,上面晾着两件活像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衬衫。林森德那些晒得黧黑的舵手和水手长的棚屋。人的甲壳。
一具胀得鼓鼓的狗尸耷拉着四肢趴在狸藻上。前面是船舷的上椽,船身已埋在沙里。路易·维伊奥称戈蒂埃的散文为埋在沙子里的公共马车。 这沉重的沙子乃是潮与风在此积累而成的一种语言。那是已故建筑师垒起的石壁,成了鼬鼠的隐身处。在那儿埋金子吧。不妨试试看。你不是有一些吗。沙子和石头。被岁月坠得沉甸甸的。巨人劳特爵士的玩具。小心不要挨个耳刮子。 俺是血腥的棒巨人,把那些血腥的棒巨石统维推滚过来,铺成俺的踏脚石。吭,吭。俺闻见了爱尔兰人的血腥味。
象征,也是文学常用的一种手法,它是以一定事物,显示深远、丰富的认识、情感、思想、哲理。这种手法,是以实寓虚,它利用象征物的某些特点,引申、扩展开去,最后显示出被象征本体的内在含义。
象征,就本体看,常常是抽象的情感、认识、理念、哲理;就象征体看,常常是形象的、有色彩的、有历史文化内涵的、形成一定共识的事物。
某些西方哲学家,把人和事物之间的象征性关系神秘化,认为在自然界万物之间存在着神秘的对应关系,在可见的事物与不可见的精神之间,有互相契合的情况。这种观点,对意识流小说家有着一定的影响。所以,意识流小说隐喻与象征,是用得较多的。
意识流作家认为用明确的表意语言不能揭示潜意识的隐秘,不能准确地传达出意识活动中复杂朦胧具有多重意义交织的内容,难以表达各种意识间深层的内在联系,因此他们选择了象征手法作为表现潜意识和隐秘意识内容的主要手段之一。小说中的人物、细节、事件、场面往往作为一种隐秘含义的象征物出现,有的作品甚至主题和结构都是有象征寓意性的,譬如《尤利西斯》以《奥德赛》为整体象征。意识流小说的象征一般比较晦涩模糊,读者很难懂得,有时不借助注释解说,便不知所云。
至于局部的象征,那就应用得更为普遍了,据统计,《尤利西斯》中的局部象征,有几百处之多。《尤利西斯》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梦中,她悄悄地来到他身旁。她那枯槁的身躯裹在宽松的衣衾里,散发出蜡烛和黄檀的气味。她朝他俯下身去,唏嘘着默默地向他诉说着密语,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湿灰气味。
为了震撼并制服我的灵魂,她那呆滞无神的眼睛,从死亡中直勾勾地盯着我。只盯着我一人。那只避邪的蜡烛照亮了她的苦楚。幽灵般的光投射在她那痛苦得眦牙咧嘴的脸上。当大家跪下来祷告时,她那嘎哑的呼吸发出骇人的呼噜呼噜声。她两眼瞪着我,想迫使我下跪。
这一段描写是主人公斯蒂芬回忆自己的母亲临终时的心境。在这个表现斯蒂芬意识活动的选段中,斯蒂芬的母亲是作为一种象征出现的。她象征着斯蒂芬的悔恨和自我谴责,因为他没有满足他母亲临终前的愿望,没有在母亲临终前跪下来为她祈祷。悔恨是小说的主题之一,他母亲临终前的场面在小说中出现了八次。斯蒂芬玩世不恭,口头上从来不表示他的悔恨,但这种悔恨埋藏于他的心理底层,他无法排除,用一般语言很难准确地把它表达出来。
在伍尔芙的《到灯塔去》中,作者以“排列英文字母”为象征物,写拉姆齐的人生奋斗:
那是一个卓越的脑袋。如果思想就像钢琴的键盘,可以分为若干个音阶,或者像二十六个按次序排列的英文字母,那么他卓越的脑袋可以稳定而精确地把这些字母飞快地一个一个辨认出来而不费吹灰之力,一直到,譬如说,字母Q。他已经达到了Q。……接下去是什么?在Q以后有一连串字母……整整一代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一度到达Z。尽管如此,要是他自己能够达到R,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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