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卧龙寺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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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卧龙寺 |
分类: 《净土》2015年、2016年文章 |
古城西安的美总是不经意间在气势宏伟的城墙和城门中展露得淋漓尽致,文昌门下的柏树林亦染其古韵之气。远远地望穿古玩城,卧龙寺的大门就在对面。我们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冷的天,一大早,卧龙寺就已经有这么多香客。无论为什么而来,来了总是有缘。
一
“演心,帮我去西归堂帮会忙吧,我有点事。”原来是演卓师兄在叫我,我随口答应了,只身一人去了西归堂。
西安的十二月份,寒风阵阵。打着哆嗦的我拉开了西归堂门厚厚的布帘,里面的温度似乎并没有丝毫提升。往生莲位布满了整整三面墙壁,每一叠内都贴十层,每层是十二个牌位粘贴在一起,分为一个月的,半年的,一年的,好像还有常年的。师父们总是贴了,等时间到了再拿下来烧掉,之后再贴,这样往复循环地为众生忙碌着。堂内供有三尊金身菩萨,手握金锡禅杖、头戴毗卢帽的地藏菩萨,中间的一尊菩萨像头略低,眼微闭,慈眼视众生。除了菩萨像、佛龛、功德箱、拜垫、香华、灯油和那布满墙壁的莲位外,堂内空空如也,进门左转便是师父一人。“阿弥陀佛!师父,您好!有师兄让我来帮忙,说这里需要人手。”我只能起话打扰师父了。
“是,贴牌位吧,按照供的时间长短来贴,十二个一打,然后上挂。”说罢,师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殿内挺清冷的,我注意到了桌子上一直转着的小太阳取暖器,忙完手中几张牌位后,便在边上坐下来。
许久,进来一位女师兄,相貌清净端庄,一看便知其修行时日良久。上大学时,在西安慈悲放生功德林参加放生活动就经常见到她,只是有点印象,但并未知其法名。
师兄进来请教了师父一点小事,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进来一老者,过来看我在粘牌位,便问:“帮我找下我儿子的(牌位)吧,这个月十一写好的。”她便寻思着要自己去看。我细细地解释说:“这里的牌位实在太多了,您写好的肯定会如期挂在这里,我们现在没办法帮忙找到您儿子的牌位。”踌躇良久,老者才缓缓离去,蹒跚的步履,吃力地迈过门槛,留下布门帘盖回来的一股凉风。
一打莲位贴好了,师父指示我上梯子,把牌位贴上去。奈何做事经常不分先后的我连浆糊都没粘,就匆匆上了竹梯,只得麻烦师父帮我粘上。我不恐高,但那不争气的两腿像着电了般直打颤,踩在竹梯上咯吱响。“呵呵,一看你哪,就是第一次上梯子吧,晃那么厉害。”师父说着,在边上帮我扶住。我当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挺高的位置,还是有些吃紧。
师父不多说话,但对大众可真是极好的,给我们泡了红茶,说是普洱。我也不懂,不会喝。苦中带着甘甜的味道,就像佛法讲的入世之苦,真正能了却以后,所体现出来的出世之甘霖,那确实甜美至极。可世间又有几人能懂得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再帮我找找(牌位)吧,我第一次来卧龙寺,我去问客堂了,他们也说不清,我又过来了。”原来是刚才那位老者。我细细解释后,她还是很疑惑。
“老菩萨,您就放心吧!您看哪,您把这莲位写在这儿呢,师父们每天要给他们念经超度,地藏王菩萨也会加持您的家人。所以呀,您的儿子肯定能蒙佛接引往生西方的。就像这牌位上写的,您只需要好好地念佛就行了,一想他就念佛,一想就念,念念不断。这样不仅他于七七日内能受益,我们在世者也能受益无穷。”女师兄这样安慰说。
看来老者是真的非常怀念她去世的儿子,说着说着便涕泪悲泣。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人谁能看得破这其中的死生缘由。我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才明白了说话也这么讲技巧,我说的理没有说到老居士的心窝里,她还是担心,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而这位师兄说的却是句句中肯,听后,老居士一个劲地感谢。
苦情众生,世事无常,这般贪恋于俗世爱恨别离,真是叫人心痛。但话又说回来,凡夫俗子,被五欲六尘蒙蔽了善根的我们,又有几人能转凡成圣,从生死大梦中解脱自如呢?所以我们当下的修行就至关重要了。
为什么师兄的话这么中肯,原因不言自明。“哎呀,我一看到人哭呀,我自己这就控制不住,想着我能帮她承担些多好。”师兄这么说着,那真是慈悲心所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菩萨道精神。
二
师父倒对这些苦情看得很开,给我们讲了很多。以前有夫妻俩来这号啕,孩子没了;还有的为了求子跑这来,我就叫他们去观音殿礼拜祈求。正说着呢,来了一东北重口音的女居士,说孩子跟人打架,把人给杀了,被判了七年。今天来给他的冤亲债主写个牌位,一个劲地问我们寺名,想叫老公也来。
如此有情,比比皆是。细细琢磨着,其实确实是这样,我们总是在为那转瞬即逝的快乐妄自菲薄,很少去认真想过自己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宇宙的真理到底是什么,碌碌无为地过完看似外表光鲜的时光后,留下的又是什么?
也许有人认为死了嘛,什么都没了,我的所有也就消失。那么我们可曾想过,生从何来,死往何去?难道我们所有的善恶业缘都会随着肉体的腐烂而荡然无存吗?所谓的科学宣称意识和潜意识会随着死亡的消失而消失,灵魂(神识)必当不复存在。其实,人死之后,肉体这个旧皮囊不在,阿赖耶识是会随着自性(业力)而寻找新皮囊的,我们自认为消散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堂内的小太阳还是微微地旋转着,散发着微弱的热量,远不及殿内空间的清冷。微弱的余光下,我看着师父的眼,还是微闭,即使他说话时也是闪着亮光,但不会睁大。我深切感受到师父真的是受到佛菩萨的慈悲垂护,内心装满着佛理,说的话简单但却值得人深思。
谈到俗世亲情,师父教育我说:“要把自己的父亲当儿子看。”师父这么一说,也许我们会冲动地认为这不是反常吗?实则不然,师父又说;“把父亲当儿子看,自己怎么待儿子的就怎么待父亲。”哦,一下就明理了,怎么对待儿子?很好!是不?是。那就按照待儿子的方法去待老父亲。
长时的聊天中,师父的法语总是这么有蕴意,让我这个平时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都觉得自己的懂得真的太浅太浅。师父讲了《了凡四训》中的袁了凡怎么改变命运,《俞净意公遇灶神记》中的俞公怎么从自大傲慢变得有礼谦卑。这些上学时候我也看过,到还挺熟悉。
聊天中,师父说的最多的就是惜福。现在的人对于福报根本不懂得珍惜,变本加厉浪费。我们佛弟子要在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去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师父,您叫什么名字?”有位师兄来听师父开示后,便这么问了。其实这么问是不如法的,应该说:“请问师父上下?”但师父肯定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昌果。”
“常果?”
“不是,两个日重起来那个昌。”
“哦。”
“我也叫果果,你们可以叫我果果师父。”
瞬间,我们都笑了,真的略萌,师父也很有喜感。
“师父,您姓昌啊?”
可能是师父没听清,没有回答。我说:“师父姓释,昌果是师父的法名。”
“为什么姓释呢?那我今天皈依了,我以后就叫释演华了。”师兄问到。
我连忙解释道:“居士不行的。出家师父才姓释。”前来写莲位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很多问题我都模糊了,师父总是孜孜不倦,像教孩子一样耐心教导着我们,就如佛菩萨一般悲悯。同时,又讲与我们很多故事。让人不禁觉得此乃高人,若非高人,怎可与吾教授此等甚深微妙法?
三
下午本以为是普佛,后来是普茶,普佛昨天已经打了。绍云长老来卧龙寺了,师父们在山门口迎接绍云长老。
师兄们都在外面站好了,优婆塞、优婆夷也好,或者只是游客以游玩为目的也罢,这一刻都是殊胜因缘,乃累劫修为所得。万事随缘但不攀缘,求缘但不逆缘,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能够亲近沩仰宗第九代传人——绍云长老,我当然也是喜出望外,也算得偿所愿。
起禅七,师父们挂好了大红的牌子,真漂亮,我好想留个纪念,便拿出手机拍着。
“哐当”,我瞬间回头,原来李师兄跪下了,众人若惊。我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是绍云长老和常礼法师来了。还没细看,两位师父就已经进殿。
暮时课诵,随着佛号,师父们都出殿了。庄严的队伍,正是卧龙寺僧众威仪的真实写照。绍云法师出殿了,一位老者,眉毛已全白,但看得出来身体还是很硬朗,徐徐领着师父们和大众弟子开始绕佛。看着那样肃穆的队伍,天籁梵呗萦绕耳边,我的心潮澎湃,百转千回。晚课结束,师父们再次走出大殿,又见和蔼可亲又让人万般敬仰的长老。这次师兄们站成一排顶礼师父,长老出来了!我的心是空的,似乎是本能的条件反射,前排的师兄们齐刷刷一起顶礼。当我将头深深叩拜到地面的时候,那种感觉仿佛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本该属于我的地方,回到了众生本该拥有的自性。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
稽首皈依,是我们苦海迷众皈依三宝翘首以待的迫切心情。头面顶礼,就是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来行接足礼。
此生,演心会铭记,卧龙寺大殿外那块我们顶礼师父时所站的地板上会有我的眼泪,那颗泪珠已化为尘土。集其所愿,终将成为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一朵莲华,载我在苦海中迎风远航,在菩提智慧明灯的指引下,飘向远方,飘向那觉醒的般若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