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苏:武陵微小说特色论
(2017-04-13 11:59:27)
信息社会的高度繁荣,尤其是互联网的发展,导致文学艺术在接受层面发生了巨大变化。受数字信息时代的强烈冲击,主流文学消费者的概念逐渐消亡,新的读者更青睐于快餐式的阅读方式,这是因为大众的艺术消费在时间上过多地体现在碎片时间,他们对文本的要求更加短平快。因此,故事完整、语言通俗、节奏明快、篇幅简短的微小说成为文学消费的新宠,由边缘体裁逐渐走进主流社会。微小说创作也不再是作家忙里偷闲的妙手偶得,而逐渐成为大量主流作家专注精耕深作的肥田沃土。不仅如此,大量作家由自发转向自觉,组织各种论坛互相交流创作经验,为微小说树立旗帜、锻造风格,使其逐渐壮大成一种新时代的文化风景线。这其中,不乏有各种地域特点的作家联盟,自觉地把微小说创作与地方文化结合起来,使之形成具备浓郁文化风格的文学创作思潮。就影响力而言,湖南常德武陵微小说作家群体的创作风格最为鲜明。
在湘西北文化名城常德(古称武陵郡),自觉且高产的微小说创作作家有40余人。其中,位居“中国小小说50强”的作家是戴希、伍中正、白旭初等赫赫有名的微小说大师,在全国有较大影响的微小说作家有欧湘林、刘绍英、夏一刀、唐静、聂鹏、彭美君、李海蠡、杨徽等。如此多的作家团结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影响,形成合力,逐渐引起国内外文学界的重视。而文学评论界的大量介入也使得武陵微小说真正从自发走向自觉,逐渐成为一个具备鲜明地方特色的文化品牌。近年来,武陵微小说除文化界追捧之外,也得到当地政府、作协的有力支持,大批武陵微小说作家生来就具备湖湘文化传统中的精神风貌,大量作家不仅是作家学者群体的领军人物,更是当地政府、传媒和文化界的领袖,他们摩拳擦掌,创作之初就以湘楚文化为根基,立志把武陵微小说创建成国内最具地方文化特色的文学品牌。在产品、政策、文化底蕴和领军人物齐备的情况下,武陵微小说已经成为当代小说界继往开来的文化品牌。因此,分析和研究武陵微小说特色文化,挖掘武陵微小说背后深层次的文化积淀和社会现象,既是武陵历史文化发展赋予当代地方文化建设的题中之意,也是微小说界理论建设和文艺创作的内在诉求。笔者阅读过大量武陵微小说作品,并因研究武陵地方文化的缘由,与武陵微小说的领军作家有过深入沟通,对于武陵历史文化乃至微小说文艺创作感同身受,有着强烈的文化认同和期待。
首先,武陵微小说最鲜明的文化特色在于作品所共有的乡土情结。武陵微小说每年有千余篇作品问世,内容海阔天空无所不包,但其所共有的文化趋同则是,大量微小说都在描绘湖湘文化固有的风景明秀、纯真古朴、旖旎瑰丽的乡土田园风光。在秀丽的乡土文化氛围的慢生活下营构故事情节,展现人物命运,使微小说的故事蒙上浓浓的艺术情结。这与其他一般的微小说风格相比较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当代微小说文化的繁荣,从根本上来说,是信息社会发展和市场选择的结果。所以,在主流文学形态边缘化的时代背景下,微小说在很多情况下附庸和服务于大众单纯的感官刺激。因此,大量的微小说简短简洁,注重故事情结的讲述,在语言风格上平淡化口语化,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进入读者视听,最大可能地不让读者去费脑筋思考就完成消费。于是,在纯消费观念的主导下,当代微小说的大量作品要么追求猎奇的故事情节、要么强调消遣风趣的小品特色,从而变得整体娱乐化,因之丧失了文艺作品一贯的思想性和艺术独立性。但武陵微小说与其不同,大量的武陵作家在创作中显示出自己独特的风格,长期受到武陵文化风气的熏陶和影响,因而在创作中刻意地追求武陵文化固有的乡土情结,从而折射出强烈的文化气息。
其次,武陵微小说在文艺创作格调上,具备强烈的浪漫主义风格。武陵文化作为湘楚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其孕育的浪漫主义文风由来已久,可以说武陵是中国式浪漫主义文学的摇篮。早在屈原及其前战国时期,武陵文化中的浪漫情愫就由楚辞完美地表现出来。屈原奇服异装,登伶舟涉江,朝发枉陼,夕宿辰阳,遍历武陵每一寸热土。将武陵地区的神话传说、民俗风情、巫觋文化和自然景观通过楚辞进行加工,并融入个人悲怆的遭遇和愤慨,使武陵文人学者浪漫主义精神异彩大放,百代留名。丰富的想象、奇异的传说,以及渗透着悲剧的主观思想,彰显了武陵文化满满的浪漫主义精神。武陵作家群在微小说创作道路上世袭了这一精神风貌。将乡土传说和奇闻异事融入到现代民生中,瑰丽怪异的故事,通过夸张、反衬和白描注入到微小说的叙事风格里,在武陵微小说艺术性的基础上又兼具故事性和节奏感,实现了艺术性和思想性的巧妙融合。著名微小说作家戴希在微小说创作中运用的夸张手法与武陵文化的浪漫主义精神一脉相承。作品《每个人都幸福》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佳作。文章描述乡村老师执教一群残障儿童的奇妙经历,通过残障儿童之间相互补缺的幸福观,安慰受伤的灵魂,谱写了一曲和谐美满的心灵篇章。而其作品《羊吃什么》、《领导上镜问题》等则通过极度夸张的手法,将小人物在遭遇官僚主义作风重重重压之下的忍俊不禁刻画得淋漓尽致,不愧是消极浪漫主义的创作大师。而作家李海蠡的倾心之作《搅》则将武陵文化的浪漫主义精神表现得恰到好处。《搅》描写主人公借用封建巫觋迷信,于月圆之夜搅动水缸,以通灵之术唤起戌子思归之情,然此搅心之术最终以噩耗告终,令人思痛之余,对于文中长期处于战乱和最下层的封建妇女的处境哀叹有加,对于其身世之悲,处境之艰,遭遇之苦,思想之禁锢而产生的凄凉在读者心头如死水之澜,搅心不已。此种微小说通过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悲剧的思想主题,有意境有思想有深度,匠心独运,也集中地表现了武陵文人悲天悯人的情怀。
最后,
一部伟大的作品,无论是浪漫主义风格还是现实主义手法,它的终极考量大多指向现实人生,表现他们的生活,揭示他们心灵轨迹,表现出强烈的人文关怀。如戴希的《请进包房》表现走出去的一群国人,缺乏公共道德意识,因为过于吵闹被请进包房,还以为是受到了优待,涌出盲目的大国优越意识。这是对刚刚有些富有的国人缺失公共道德文明素养的优雅拷问,在无数国人涌出国门的时候,什么才是我们必须通过自身赢得世界的尊重,是仅仅有强大的国力为后盾,还是需要结合个体修为的进一步提升?他的《扶贫》《领导上镜问题》《羊吃什么》《天堂·地狱》更是将问题聚焦在官场上。变异了的扶贫折射出教育存在的腐败;领导上镜问题可以看出官场的媚俗文化泛滥,打着“讲政治”的幌子,将真正的政治玩弄于鼓掌之间;羊吃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相关权力部门滥用权力的借口,这里法律法规靠边,潜规则甚嚣尘上,基层的创业者不堪重负;《天堂·地狱》则以浪漫主义的笔调讲述一贪官在面对地狱和天堂时的抉择,表现了人性中的贪婪无耻,是对现实人生的有力鞭挞。
不仅如此,武陵微小说在表现现实人生之际依然体现出浓厚的人文关怀。如夏一刀的《荆轲之死》,这是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内心依旧对艺术的追求和梦想,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这里有作者的寄托和理想,也是现实的真实反映。又如伍中正的《周小鱼的爱情》与夏一刀的《阿雅的爱情》,都是表现爱情这一主题,但是,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小小说的结局都是女主人公最后在爱情和现实面前选择的现实。周小鱼离开了爱她的显峰,和来村里投资的老板阮离城好上了,阿雅这个优雅的音乐教师,最后也是放弃阿水,嫁给了老板天佑。戴希的《每个人都幸福》,用寓言的方式讲述故事,每一个身体有残缺者,预示着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先天的缺陷与不足。金无足金,人无完人。只是每个人都觉得不幸福。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一旦点亮,幸福也就产生了。虽是寓言,关注的却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普遍焦虑、幸福感缺失的现实。作者试图开出一剂良方,在失落的日子里重拾幸福的感觉。
作者简介:汪苏,原名汪苏娥,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致力于写作学、文学评论研究。先后在《江汉论坛》《湖北社会科学》《文艺报》《写作》等刊物发表论文20多篇。手机号码:13875130699。